沉熙也也看到了這朵鳶尾花,他心中微微一動,這個圖紋他太熟悉了,前些日子他得罪了九淵門的人,因此遭到了追殺,他們的衣角上,就繡著一朵鳶尾花。
“九淵門?”
“九淵門的勢力已經滲入到曲陽城了麼。”
兩人盯著那片衣角,默默想著心事誰也不說話,各自心懷鬼胎。
絳純率先打破沉默,輕聲問道:“沉熙也,你跟西楚朝廷熟嗎?”
沉熙也一愣,想了想,說:“不怎麼熟。我隻知道朝廷這些年來和江湖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每當有江湖勢力入駐一座城池的時候,必定派人向城守報備一聲,朝廷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走走官場上的麵子。畢竟朝廷就算拒絕江湖門派入駐某座城池也是攔不住的。但是近幾年朝廷裏似乎暗暗和江湖某些門派也是有些交易的,這個我也不大清楚。但是······西域七絕樓那邊似乎從來不和朝廷打交道,也不知道七絕樓有沒有什麼勢力在中原。”
絳純蹙了蹙眉,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齊步走出房門。絳純拿下掛在牆上的燭台,朝周遭看去,所有紙糊的窗子上都是血跡斑斑,因著自己的房間離樓梯最遠,反而是最後波及的房間。
每個房間房門都大開,裏麵橫七豎八躺著一到兩具屍體,死前死死睜大了眼睛,透著深入心底的恐懼。麵色慘白,死相淒慘,大多是斷肢殘臂,血肉幾乎被什麼給啃光,空空留下一具具白骨,倒是頭腦完整,都隻是噴了血上去。
兩人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看過去,沉默著一步一步端著燭台慢慢走下樓梯,偶爾有血滴落在頭頂上,肩膀上。絳純純黑的眼眸此時更是一片沉寂,雪白幹淨的臉上攢著沉悶與殺意。從二樓到一樓,竟然是無人生還。店小二的身體一半掛在二樓走廊圍欄上,頭腦卻掛在走廊外,搖搖欲墜,一部分與身體隻有一絲絲血肉相連,看上去詭異可怖。
地板上,濃重的血腥幾欲沒過腳背,掌櫃的仍舊保持著數銀子自首,雙眼卻怔怔瞪向被破壞的門外。
沉熙也順著絳純目光向門外看去,遠處天就要亮了,月亮不知何時緩緩落下山崖,朝陽帶著無盡的光芒與希望正在緩緩升起,很快就會有溫暖的的光芒照在這座人間地獄之上,很快曲陽城裏的人們就會發現一夜之間又是一戶人家被屠戮,繼而沉默著恐懼著迷茫著絕望著在心灰意冷中度過白天,在彷徨擔憂中迎來夜晚。
“報官吧,這次不必報死人了,報我們殺死的怪物就行了。”絳純突然拉住沉熙也的手臂,緩緩地說,沉熙也能感到絳純平靜到可怕的呼吸聲,少女的麵容上是一片淡然,仿佛對這個景象見怪不怪,從始至終淡淡的端著燭台去看一具具殘屍,淡淡的將店小二的眼睛合上,淡淡的踩著鮮血走下樓梯,不閃不避,再淡淡的拉住他,用輕的仿佛風一吹就會散的聲音慢慢的說。
絳純放下手慢慢朝前走去,她知道要了解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就必須去找到九淵門在曲陽城的分壇,趁著破曉之時,城中尚且一切寂靜的時候,她要去探查一番。
沉熙也反拉住絳純手臂,冷冷地問:“你要走是麼?”
絳純回頭看去,一向玩世不恭的少年麵無表情的盯著他,飛揚起來的劍眉早已微微攏起,緋紅的唇裂成嘲諷的弧度,裝滿悻悻的眼睛第一次毫無溫度的注視著她。
絳純側過頭,狠狠拽出自己的手臂,不躲不閃的盯著少年,萬千風華乍然在絳純身上迸現,她暗紅色的袍子衣角一閃,她便出現在離沉熙也幾丈遠的地方。
“你以為你憑什麼能跟我一路?”
“你算什麼非要黏著我?”
“我對你縱容的時間快超過了我的耐心。”
“天就要亮了,我說了天亮就分道揚鑣,你可聽的懂人話?”
“江湖這麼大,少俠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風流陣仗到處勾搭不必在我身上浪費。”
“這一次,你若是再跟上來,我一定會下殺手,毫不留情。”
絳純瞳孔裏閃爍著幽光,雙手慢慢抱在胸前,眯起眼睛,擺出漫不經心的姿態,似笑非笑件眼波流轉,整個人殺意四溢,教人不得不相信那個不遠處的少年再上前一步,就會被這冷血的少女毫不留情的斬殺。
她將頭發再次束起,用那條黑色絲帶。她最後意味深長的對那個在原地不動聲色少年抬抬下巴,咧出一絲冷笑,倩影一閃,隨即牽出馬匹,迎著初春料峭的寒風,策馬而去,留下一路塵埃。
“如此便好,希望我們江湖,永不再見!”
少年用內力逼音成線,怒極反笑的語氣就這麼緩緩落入絳純耳中,絳純神色不變,甚至心中沒有一絲絲波動,麵無表情的繼續向前飛快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