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著考試後放鬆的心態,啄光心安理得的坐上了去桂林的飛機。
其實知道陸鳴川收到成績單的時候,啄光的心還是忐忑了一下。畢竟不會有人仗著自己有人關心而不畏懼被批評。既然有與愛之深相對應的關心,就一定會有與責之切平行的打罵,這二者本就是相輔相成,密不可分。就像每個家長在批評孩子的時候都會說“世界上有錯的人多了,我為什麼隻罵你?還不是因為我關心你。”卻從沒有一個孩子因為這句話高興。
成績單和銀行卡是一並交到啄光手上的。和啄光想象的相反,陸鳴川麵色和悅,聲音低柔的說:“你班主任來過電話,說你在學校裏常有些小動作,沒下功夫學習啊。”
啄光想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應該是黑著臉,眼神犀利語氣冷淡,可父親卻眉眼含笑,莫不是根本不在乎自己?於是心裏小小的失落了一番,下意識的垂下頭。可陸鳴川溫暖的手掌覆上了自己的頭頂,低沉的聲音像是自言自語,“剛知道你的存在時我就想過男孩子應該是什麼樣子。我猜應該和我小時候一樣頑皮,上課畫小人畫疊紙飛機,下課扯女孩子的長發,總之是特別不受老師歡迎。所以啊,我就想你如果在學校裏被老師逮住了,叫了家長,我就帶著你去向老師認錯,然後再帶你吃一頓大餐,告訴你犯錯沒什麼,每個人都會錯,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啄光第一次聽父親這種語氣說如此多的話,一時語滯,隻呆呆的點頭。雖然他早已接受了這份親情的存在,但是體驗的如此真切這是第一次。這種體驗像是喚醒了緊緊相連的血脈,申說著骨肉至親的事實。
“您不怪我沒考好嗎?”啄光小聲問。
陸鳴川搖搖頭,輕輕拍了兩下啄光頭頂的軟發,“你才在中國上學幾天,當然比不上那些久經沙場的學生。”
“那就好…我還怕您生氣來著…”
“怎麼會生氣呢。”陸鳴川抿嘴,沉默了幾秒又開口,“今天你老師打電話過來說你的情況,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這通電話好像不是在說你的錯誤,而是在強調我的兒子就在我身邊。我現在看到你就會告訴自己,這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啄光。怕是以後的生命裏,我也不願意抽出一絲一豪的時間去責備你。”
啄光從未聽過來自長輩的內心獨白,就算是在俄羅斯父母極寵愛自己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獨白不同於聖誕夜說出的“我愛你”,因為表達的過於真切,抽象的“愛”字也無可比擬。
啄光第一次想,自己或許是喜歡這種有點肉麻的表達。因為每一個字所給予的,都是自己最需要的安全感。
所以,桂林之行,不僅沒有對成績的愧疚,甚至已經開始享受源自陸鳴川的父愛。
關於桂林的景點,啄光還是仔細查過的。國內的旅遊城市都是大同小異,除卻幾個真正有名氣的地點,其餘均是為了湊一條旅遊路線而修建的景點。自然美景與曆史遺跡讓人心曠神怡,歎為觀止,而人工合成的景點卻僅是彰顯現代科技的發達,毫無觀賞價值。
所以啄光深思熟慮,挑出漓江為必去之地,其餘景點即便也有優秀之處,但因為旅行本為尋人而來,所以通通忽略。
關於旅行的信息自是全部來源於網絡,但網上的信息與實際情況卻千差萬別,所以啄光一本正經的詢問“遊覽漓江的時候是我一個人劃竹排嗎”的時候,遭到了其餘三人的恥笑。
“啄光你還記得今天是幾號嗎?”齊稻揉揉笑的痙攣的肚子,明知故問。
“五月一號,怎麼了?”
“全國人民都放假,都旅遊,怕是你的竹筏劃不過人山人海。”
啄光恍然大悟,暗自神傷。
B城本也是旅遊城市,每日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地鐵和公交有多擠,堵車要堵幾個小時,啄光再清楚不過。換了個旅遊城市,又趕上了旅行旺季,地皮自然是不如人腳的麵積大。
為了補償無法乘舟漓江的遺憾,齊稻特意找了個靠江的酒店住下,透過窗子可以眺望到湛藍的江水,以及無數片黑壓壓的人頭。啄光歎了口氣說,“湊個旅遊淡季再來吧,租一個小木筏,我們四個人劃。”
齊稻嘲笑道:“像你這種幻想,我們把它稱作‘有生之年係列’。總之,後來再想起來的時候,也會因為各種借口放棄前行。”
此話說的有理有據,啄光放棄申辯,的確許多美好的計劃早就拋到腦後去了。記得第一個關於有生之年的計劃應該是“這輩子必須要養一隻貓”,似乎當時還取好了名字,但現在已然忘記。
“齊稻,回家之後陪我買一隻貓吧。”啄光決定將各種瑣事提上議程,又忽然滯住,想了想說,“如果我爸同意的話。”
“貓?劃船的時候帶著?”
“不是。就是想養,小時候的願望。”
齊稻點頭,“什麼樣子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