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策馬又行,才出去不遠,韓可孤忽然眼前一迷,腦袋中恍恍惚惚,頭不由自主向前戧,便要栽落馬下,幸虧蕭驢子眼疾,也不顧老爺嘔出的一口鮮血濕汙了他身上心愛的甲胄,一把手將韓可孤扶住,在其他人的幫助下脫離開馬鐙,橫身抱起來跑進就近的一間破爛篷舍之中。
這是顯然是一家半農半牧的家戶,牆角上還東倒西歪散放著幾件套杆鏟具,破屋子裏麵滿地狼藉,除了一堆枯敗的稻草再無他物。蕭驢子讓幾個親兵過去扒拉著挑出一抱幹燥些的稻草鋪到牆角,將韓可孤平放上去。因為此行匆忙,沒有準備應急藥草,更沒隨帶醫官,隻能從衣服裏子上扯下來一塊幹淨些的襯布沾上雪水,一點一點洇潤他的口唇,有個略懂些急救手段的士兵用拇指使勁按壓人中,試圖讓韓可孤盡快清醒過來。
實際上韓可孤隻是虛弱,身體並無大礙,不過積憂久慮再加上連日趕路,疲憊難支才昏了過去。被蕭驢子等人一番折騰,很快便把梗在喉頭的一口氣緩了過來。等心中略略穩定,要睜開雙目,卻覺得眼皮如有千斤的巨石鎚住,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隻能閉住了躺在那裏迷盹。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時,也許是一瞬,韓可孤陡然一個機靈驚醒過來,掙紮著坐起身待要下令繼續趕路,卻聽到四周呼嚕聲此起彼伏。原來這些軍士們在他昏迷的時候,都實在支持不住了,擠坐在地上,肩倚著肩,背靠著背,互相支撐著睡了過去。隻有蕭驢子撐住一雙布滿血絲的環眼,獨自蹲坐在身畔護衛。見家老爺醒轉,連忙跳起來呼喚眾人。無奈大家連日奔波,不眠不休已經超出了人體極限,一閉上眼睛,便再難輕易蘇醒。才叫醒了這人,那人又睡,再回來喊他,這人複又倒了下去,急得蕭驢子大聲吵罵也無濟與事。
韓可孤見此情況,心中不忍,連忙製止住驢兒,索性決定讓大家好好休息半晚,待天明再行上路。蕭驢子初時唯恐老爺身邊沒有清醒的人服侍照應,恐生意外,怎麼也不肯睡下,等韓可孤笑他太過小心,這夜半荒涼中人際罕至,哪裏會生出什麼危險?這才不再堅持,把身子放倒在亂草上,立時便鼾聲如雷。
韓可孤這時候雖然仍舊眼眶酸澀,但因為有重重心事衝淡了睡意,隻覺得寒氣透骨,便扶住牆角站起來,頓足搓手活動開發麻的身體,以增加一點兒暖意。破屋中橫七豎八倒臥著這些睡熟著的漢子,再施展不開,他索性小心翼翼走出了房間。反正這間屋子也是四壁空曠八下透風,室內室外的溫度相差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