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節(1 / 2)

事態緊急,韓可孤稍作安排便帶著蕭驢子匆匆上路。在李新一再堅持下,也僅讓三十名軍士和兩名書吏隨行,幾個能戰的貼身護衛都留在了大營,以防出現不測。幾十人馬不停蹄,一路風餐露宿,實在累了隻是坐不離鞍打個盹兒。蕭驢子擔心老爺身體,幾次苦口相勸也無濟與事,隻好盼著能早到地頭。

此時才入秋中節氣,若是在北安州,這個季節裏正值老花未殘,菊花才綻,蕎麥稻穀收割入囤的時候,在這裏卻是冷颼颼的寒風像萬千把鋒利的鋼錐直刺人的骨縫,連日大雪才歇,天空中灰沉沉的雲塊載著滾滾寒流肆意翻滾,讓人壓抑難耐。遠方雲深處透露著幾線暗黃的色彩,韓可孤在基層州縣為官多年,常常與當地的老農學習交流,懂得很多觀雲看天的俗諺知識,知道這表示雪意未消,近幾日內將有更暴更猛的大雪來臨。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道路上跋涉,不僅人乏徹骨,戰馬也感到異常吃力。

別人都是強打精神,唯獨蕭驢子炯鑠不知疲倦,也不騎馬,仗起一健足步行在韓可孤鞍前馬後須臾不離。比馬背上的人還要捷健許多。

他今日的裝束比以往都不一樣,一身百煉鐵甲披掛,形如背褡,下麵齊乳而斷,腹部用幾圍鏈接的銅環裹住,膝蓋腿彎處各掩一道甲片,下麵露出毛茸茸兩支比檁條還粗的小腿。頭上戴一頂青銅盔,遮住半截麵目的護具上雕刻著一種不知名的獸像,青嬃嬃好不滲人。左手執一方桐油百浸的藤盾,右手一杆長三尺的掛刺標槍,腰間依舊懸著那柄雙開刃的蜂腰匕首。這本是順宗年間湘南苗家向盛遼進貢的一套勇士護具,當初蕭驢子在宮帳營中做護衛時,一次殿前比試獲勝,天祚帝看著歡喜,便令人從國庫中取出來,做為獎勵賜給了他。這套披掛雖然防禦極好,但也沉重難當,若非天生神力,休說翻躍山嶺、上陣殺敵,就是正常行走,也是頗為困難。也就是蕭驢子有一身自幼艱辛練就的武藝傍身,才能穿戴起來恍若無物般矢矯如豹。平日裏他對這套裝束視若珍寶,從不肯輕易上身,隻是今時見自家老爺臨行前的神情和安排,意識到此行較以往大不相同,才不顧韓可孤驚詫勸阻,一意硬穿起來,以利周全。

掛枝的落雪被風刮得飛飛揚揚,迷漫了整個天地,蕭驢子見韓可孤的眉睫肩上都積上了殘雪,虛弱身軀隨著行馬顛簸而搖搖晃晃,隨時有滾鞍的危險,心中愈發不安,再一次拉住了韁繩,勸韓可孤就地稍事休憩。

韓可孤最是知道蕭驢子忠義愛主,見他強勒馬頭也不著惱,隻是聽而不聞地在馬鞍之上欠起身,用手中鞭子指點不遠處。蕭狗子舉目一瞧,是雪地裏臥著一具僵挺的屍體,半掩半露無法辨出男女老幼。蕭驢子跟久了韓可孤,知道老爺心腸柔軟,雖然是在兵荒馬亂之時戰禍不斷,隨處可見橫屍餓殍,但除非沒有被他遇到,隻要看見了便要想辦法掩埋。蕭驢子正準備安排親隨過去埋屍,卻聽韓可孤長歎一聲,別過身子揮一揮馬鞭道:“——快些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