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可孤作為鄉軍的最高統帥,控製著全軍各個部門與環節,自然便是由上而下情感關係的凝聚點,各營人等的感激之情最終彙總到他這裏,於是成為了被效忠的實際對象。
這樣的鄉軍,正符合韓可孤最初的設想,讓他如何不躺在溫暖的熱被窩裏偷偷發笑。
心情好起來,反而少了困意,便躺在那裏胡思亂想,一忽想北安州沒了親人的老家,一忽想危如累卵的敦化小朝廷,一忽又想到普天下的黎民百姓水深火熱。身邊的人除了朋友同僚就隻剩下兒子這麼一個親人,他倏忽間覺得自己很孤獨,很悲哀,茫然看著寬綽空曠的大炕,心中哀歎舉目顧無親,畔缺暖床人。此時夜己深沉,除了守夜的士兵之外,衙裏其他人早已入夢,寂靜中傳來睡在外間的蕭狗子地打鼾聲,聲音響亮,一如他的人一樣憨厚。韓可孤躡手躡腳下地走過去,果然被子又被蹬踹到了一旁,他搖頭苦笑,忒大的人了,竟還不知顧惜身體。輕輕扯過被為狗兒掖緊,複躺回炕上。這一來一回,雖然都是在房間裏,但仍被冷氣激到了,更加睡不著,又想。世人皆不明,如今遼國己經是散了骨架的遼國,朝廷己經是隻空餘一方璽印的朝廷,為何韓可孤仍然執著地抱住這條沒骨沒肉隻剩一根枯萎筋條的癱瘓腿不放?其實就連韓可孤自己也時有迷茫,有幾分對國的忠誠?有幾分與民的憐憫?有幾分失親的仇恨?還有幾分光耀祖宗的執念?或許,隻是因為自己一生的追求: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遼南形式一片大壞,敦化城那邊,耶律大石正按著既定戰略向西而動,擴充實力。持國者慎重,他深諳狡兔三窟,不可將雞蛋放到一個籃子裏的道理,親自率領一部分人馬穿過阿爾泰山北麓進入葉尼塞河上遊的黠嘎斯人、乃蠻人領地,並在那裏築起一座也迷裏城。
也迷裏三麵環山,易守難攻,而且水草豐美、土地肥沃,非常具有地理優勢,耶律大石逐漸壯大起來,招撫當地部落,使部眾人數激增到四萬戶之多,儼然成為雄踞西域的霸主。但他山之石雖好,卻未必都能攻玉,遠水不解近渴,大石的進步對與韓可孤方麵而言不過是徒增一些虛無飄渺的信心,與實際沒有分毫補益。苟延殘喘堅持在如今的金境中掛著遼朝廷牌子的僅有幾個城池又有攻陷,總的趨勢很不好。京州兵的戰力本來羸弱,如今更顯微不足道,韓可孤的鄉軍在一片慘淡中苦苦掙紮。
不過,雷暴雖厲,但也有偶現一絲晴天的時候,正當韓可孤呼息愈發感覺不暢,天下局勢竟悄然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