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風雖然對朝廷內幕知道得少,但偶爾與韓可孤、黃靖等人議論時也曾了解一些,隻是不如蕭抗剌如此直截了當。雖然來時便對遼廷政務未抱許多幻想,隻是承受韓大人之托,便要力爭盡到人事,卻決然想不到內部竟糜爛到這般地步,不禁毛骨悚然,撓撓頭問道:
“竟然到了這樣光景,計當安出,不知大人心中可有了對應策略?”
“聽天命吧!如今某亦是別無良方。”
此言出自皇後娘娘的親父之口,是何等的淒涼與無奈,李長風心中唏噓,對如今的朝事之艱難又多出幾分了解。
坎坎坷坷之中,蕭抗剌與李長風不斷謀劃,對朝綱進行幾番整治,奈何綱紀已經敗壞到了十分,文臣無心進取,武將不思報國,雖然二人竭盡全力,卻獨木難撐將傾的大廈,收效微乎其微,如此一來二去,李長風便就喪失了耐心。
光陰如電,不久便曆了新年,娘娘不乏精明,又有父親在側謀略,也知道如今的勳鎮中唯有韓可孤之兵可用,其他不堪托付,便下恩旨在其原職之上加封西都省太師,領軍馬事,增加他行召統禦兵馬的權限。
李長風數月來過得憋屈,又是好久未見北安州的老同僚,甚是想念,得了朝廷欲派員往隆聖示恩的消息,自然努力爭取這個宣旨官的差事。蕭抗剌也是看出李長風在朝中受身份地位的限製,難能大顯身手,有違當初與韓大人商議襄其入朝的初衷,卻白白耽誤了一個大好人才,索性在娘娘麵前討個人情,封他個監軍的職務,調撥新研製培訓的一千銃手歸回本部。李長風得旨大喜,匆匆謝恩,與蕭抗剌辭行後便緊趕著動身上路,一片似箭歸心難表。
值此時的大遼國,一派凋零。在女真人的不停蠶食下,國土已十不存九,幸虧有耶律大石領兵與西,周旋在會威武、崇德、會蕃、新、大林、紫河、駝州一帶,才使金朝廷暫時無暇顧及隆聖、興中幾地,讓遼廷得以苟延殘喘。
朝廷偏安、隆聖孤懸;中年喪妻、愛女罹難,連番的打擊使韓可孤幾乎一夜白發,蔡高嶺等貼心之人一再勸慰,又有韓煒在側服侍,他的悲痛心情才有了些許的緩和。
初夏季節天明得早,太陽剛剛升出就將天空炙燒得萬裏無雲……隆聖城,如今隨著韓可孤的北安州兵駐入,城內日益井然有序起來,沒有了往日在無政府主義主導下的肆意劫掠和屠戮,殺人越貨的匪患惡霸也得到了有效控製,整個隆聖城沒有了時時刻刻都在擔驚受怕的恐懼氣氛。現在的街巷裏有若幹的兵隊幾乎無間隔在來回巡邏,一旦發現違犯遼律的行為,便要施以重刑,從嚴從快處理。韓大人張榜公示,亂世施以重典,頗有些以暴止暴的意思。這也是他的無奈舉措,由於連年戰爭,百姓們一直處與惶惶之中,隆聖又地處偏遠,劉升無能無道,律法早己形同虛設。北安州兵初入之時,有著多年地方主政經驗的韓可孤就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先是以安撫為主,然而由於長時間的無政府狀態使一些人己經習慣成為了自然,加之情緒壓抑到極處必然要有突破,有些人難以控製心中的戾心到處惹事生非,所以收效甚微。韓大人隻有改變執政策略,加大懲戒力度,但經發現亂法行為必加施重典決不姑息。如此堅持下來,就逐漸少有人敢冒大不韙為所欲為。其實這個過程時間並沒有用很久,整個城市便有了改觀,一些祥和氣息充斥起來,街市店肆的幌子飄揚,暉光濃濃淡淡灑在重新整修點飾過的紅牆綠瓦、樓閣飛簷之上,給偌大的隆聖城更增添幾分鬧意。或蒼邁、或風雅、或清新、或世故的臉龐走出了各自緊閉的院門,難得一見的笑容中帶些恬淡和愜意,整個街市雖還談不上車馬粼粼、人流如織,但也算是人氣興旺。遼人好酒,所以酒肆最顯‘一城繁華半城煙,多少世人醉裏仙’的風采,幾壺寡淡酒,一盤醬牛肉把酒客們的情緒調動起來,放肆呼喝著調戲那些趺坐在席上賣唱的下等歌姬。城郭醉眼也朦朧,三二隻呆頭呆腦的雀兒終於忍受不住這突兀而興的煙塵喧嘩,隻好撲扇起翅子神思恍惚地轉移去荒遠處老樹間打盹休眠。隻有清風依常在,卷起殘雲如席,試圖把曾經發生在這城裏城外的罪惡餘跡浣拭得幹淨。
沿街的叫賣聲穿透力最強,無差別傳入州衙高牆進到韓可孤的耳中,雖然很微弱但也可辦。韓可孤的居處仍然一如以往設在衙門北端的內宅。這裏的官府較之北安州衙門氣派許多,正南方位出入口三開間六扇黑漆頭門威嚴聳立,門前有照壁,一對石頭獅子呲牙咧嘴作怒目狀。
進大門,沿著中軸線磚鋪甬道,繞過屏牆,是二道 “儀門”,另有左右便門側開,以合衙門東進西出的規矩。
再後進,有回廊與主題建築組合,裝直欞窗,背山望水而建,簽押房、門帳,庫倉等廂置鋪開,以象征嚴肅的人間倫理秩序。雖然地處北方,後園子卻建得頗帶些蘇杭園林的韻味,小巧而精細。布局體量不失宏大、嚴整,又兼容了雍華、淡雅的特點,假山池沼配合,花草樹木映襯,遠近景觀層次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