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屑,但終究是大人的一脈血親,李長風不忍,趕忙疾步上前攔住,大聲規勸:“大人,兩軍交鋒尚且不斬來使,何況他是大人親族,也是受擄被逼的無奈之人?????“
“不肖子孫,較之敵人還要可恨!“韓可孤冷笑道。
韓可孤青年便離開家鄉從政營生,雖然眾人中有跟得他久的,但由於其治家嚴厲,少有人與他眷親相熟,認識韓玉的就更加沒有,此時聞言才知道下麵捆綁之人是大人的嫡親,眾人相顧失色。雖然韓玉行為可惡,但大人的親屬如今都受製於金營之中,朝不保夕,好不容易能借機逃出一個,再殺了,豈不自絕了韓氏一門的根脈?大人可以大義滅親,但堂中諸將卻不能如是想,便相隨著李長風跪下去,不知如何相勸,都直挺在那裏一聲不吭。
望著堂下跪著黑壓壓一片部僚,韓可孤無奈,他不能無視眾人的顏麵,隻好退而求其次。
沉默了半響,才陡然說道:“諸位請起,看在諸君金麵,那便留下這個忤逆的項上人頭,也好過營給哈哥利回話。”
韓可孤悲憤溢於言表,諸人有心相勸,但話到嘴邊,卻又覺得無力得不足以慰藉韓大人受傷的心靈,隻好在李長風的示意下,躡手躡腳退出去,各自回營回府。
是夜,李長風無眠,見韓可孤房中燭火通明,知道他驟得噩耗,心中必然痛苦,便過去預備相勸。親手調製了一碗蛋花湯,湯很稠,如同他對韓可孤的關心。
燭光下,韓可孤伏案奮筆疾書,暗黃的光線將自己的身周鍍上一層淡金色的暈影,顯得神秘而聖潔。
見到李長風進來,韓可孤便啞笑讓其入座,表麵全然看不出心理才受過足以致命的打擊。這恰恰是李長風最擔心出現的狀況,悲哀往往使人產生灰色意誌,這是一種較之身體創傷還要可怕的心理疾病。病有藥醫,心病唯有自醫。此種不良情緒最需要及時宣泄,可韓大人現在的情況明明就是在刻意隱藏,把一切悶在心裏。
韓可孤隨手接過李長風遞過來的蛋花湯,拈起羹匙品了一口,也不做評論,指了指剛剛書就的文稿說:“長風過來的正好,且幫我推敲推敲。”
李長風上前拿過來,入座細讀,竟是給哈哥利的回執:
“???可孤寡學,亦知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的道理。吾性縉拙,為其主,奉其事,存其體,名節事身,豈敢為家顧而損天下焉。
汝損吾妻兒,卻不聞人生而為死,各得其所,能全節烈之名聲,本非憾也。
汝擒吾子侄,然韓氏族丁有餘,祖宗禋祀無從斷絕,便無憂也,汝以此欲挾吾以降,心機枉費。
可孤又聞,刑不上大夫,禍不及妻兒,今汝悍違人倫,足使天下鄙之,吾若降與汝,豈非同做鄙夫乎?”
句句沉重,字字珠璣,李長風默默看罷,心中感慨萬千,將書信折疊起來,在案頭尋到封皮,放進去。
“長風,”韓可孤見李長風讀完,問道:“這些年戎馬倥傯,好久不曾提筆了,文字上生疏許多,你且幫我斟酌措辭是否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