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節(2 / 2)

他突然覺得好笑,便無聲地笑了。雙手垂下去,無力地在身側擺來擺去,視線越到劉升背後,聲音很空洞:“小妹……別害怕,你等等,哥………陪你一起……”

話語得突兀,斷斷續續。未等落音兒,天邊有一片也斷斷續續的雲跟著就蕩過來,遮擋住了太陽,光線頓時暗了暗,有冷風鑽進人的頸子,很冰冷很陰森,饒是殺慣了人的軍中甲士瞥向躺在烏氏懷中還在滴滴淋漓鮮血的小人兒屍體,也在一瞬間感覺心底發寒、汗毛倒豎起來。

大凡殺人如麻的人都對未知事物存在著強烈的恐懼感,也許就是做過虧心事最怕鬼敲門的原理吧。從眾效應,劉升也不例外,他腳下一個踉蹌,不自覺鬆開手,把韓金摜倒地上,扭頭向身後張望。酒便醒了大半。

“伯爺……”

隨軍食客有 ‘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儒學道理做底氣,倒渾然不懼鬼魂之說。他很清醒,早先見劉升酒酗到失去理智,亂性胡為,便有心上前勸說,隻是恐怕沉醉之人不認親疏,殃及到自己。此時見是個機會,又恐言得明白有損伯爺顏麵,把他羞惱了反為不美,隻得隱晦地用手點一點昏在地上的韓夫人,複又抬手指天。劉升愣一晌,方才要罵故弄玄虛,恍然又悟通了他的示意,才想到此行旨在挾夫人而迫使韓可孤投降,如今醉酒失形殺了她的愛女,可謂大大失策了,臉色不覺難看起來。可事己至此,後愧也遲,隻能亡羊補羊,死馬當成活馬醫吧。他煩燥地揮了揮手說:“把他們關進車籠,好生看管。”

————————

悠悠醒轉,韓夫人因為病痛和心傷而極度蒼白的臉頰上流露出惘然的情緒,用了不短的時間才逐漸清醒,記起些先前所發生事情的片斷,一隻手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想要坐起來,卻發現很因難。

車仍然還是原來乘坐的那輛車,隻是身邊沒有了女兒和侍女,透過被風撩開的車簾,她看見天空中的雲層很厚,把太陽遮掩得減了許多色彩,隨山道的丘梁曲折蜿蜒,車馬磷蹸嗒嗒的的聲音很響,顯得極為放肆,充滿了嘲諷和憐憫。

也許是心理上刻意在回避,她間歇性忘記了聰兒死亡的段落。見女兒不在身邊,她非常擔心,雖然聰兒聰明,很得一大家子人的喜愛,但此時終究是囚徒身份,她想喊個人過來詢問,才發現搭載自己的車子與其它族人隔看很遠,監管的騎兵也多,很不方便。

心中著急,便會胡思亂想,一突恐聰兒被馬踢踏了,一突又怕被刀具割傷了,再就是遭了石頭、案幾之類磕拌摔倒。

——石頭——案子——磕碰——,韓夫人忽然感覺腦子裏有靈光閃動了一下,再想,又沒了。

剛剛有些模糊的線索便能把心牽扯得大疼起來,她感覺一定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被遺忘了。

——石頭、案子、磕碰——,——磕碰、石頭、案子——,努力地反複思索,依然不得要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