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2 / 2)

“據傳,高守光占據東京,建國稱帝,朝廷派南院漢相張琳率軍討伐。其自覺不可敵,已經向金國請求援助,下官想到,高永昌有過侵擾北安的惡行,此番更沒了當初與我同奉一朝時的種種顧忌,而女真極有可能借此機會掠取皇起祖脈澤興府,雖然偽渤海國距本州千裏之遙,可一旦有金人支持,以其快馬馳騁也不過幾日之功,所以不得不防,而我方兵馬北上,北安東線關乎皇脈安全,最不可空虛,靖不才,願請一彪人馬前往駐紮,與澤興府兵連璧,嚴陣以待。”

韓可孤聞言驚喜過望,黃靖慮事周到,此番發兵,州內諸事都有了安排,但自己始終放心不下皇帝付予的襄護澤興的重托,正在苦思無人可派,左右掂量之際,卻宛如想要睡覺,就有人送來了枕頭,隻是——

黃靖見韓可孤慢踱著步猶豫,便問道“大人顧慮的是一一?”。

韓可孤站住身,不忍的眼神望向這位年長與自己的袍澤,至誠地說:“沒日沒夜的操勞,你可是瘦了許多,這樣下去,固然是鐵打的身板兒也吃不消,如要去,須得選派一員得力將佐共往駐紮,分擔一些責任。我才能放心。”

“不可!”黃靖斷然否決,“此次大軍北出在即,臨陣換將乃兵之大忌,所以各部將佐不能擅動,而且與別鎮共駐,必定權力分散,諸事掣肘,恐不利大事。大人盡管將此處交給下官一人。隻需居中調度指揮,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話說到這裏,韓可孤縱使不舍,也無可奈何,實在再沒有合適的人選了,他默默沉思一回,苦笑著說:“如此雖好,隻是我這裏時常少了足下,就如同斷了一臂呀。”

“大人抬舉下官了。”黃靖遜謝,又恢複了往常的達觀詼諧,“此去倒是要向大人討一條胳膊安到下官的光膀子上,也好助得一臂之力。”

“毆!”這是要挖牆腳的節奏,韓可孤玩味的看向黃靖“黃大人這是相中了哪位?”

“李長風”黃靖斬釘截鐵,想來腹案早打好了。

韓可孤揚聲大笑,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我算定就是長風,你連他也帶走了,可孤身邊少了匡正謬誤的鏡子,未免寂寞哦?”

“您這是舍不得呀?”黃靖仍嬉哈問道。

“好,就讓他隨你去。”韓可孤很快拋去心中的患得患失,“你身子單薄,有長風在身邊,能少操一些心。”

正說話間,書吏送進來今日收到的一疊邸報,兩個人隨手接過來,各自拿一份閱讀。

邸報送錄的內容有很多是各地瑣記,韓可孤隨意翻看,不經意問道:“記得黃大人故裏是懿州吧,那裏有位鄉紳與你同姓,名字叫做乙薛,可認得?”

“有什麼事嘛?”黃靖正聚精會神的看著手中的邸報,漫不在意的反問道。

“月前,納葛濼人安生兒、張高兒聚眾造反,被擊潰,安生兒伏誅,張高兒卻亡走懿州。這位乙薛公組織民團固守城池,無奈出了內奸,最終城破殉節了。”真義士也,韓可孤深感惋惜。

黃靖楞柯在那裏半晌,忽然伸手從韓可孤手中搶過邸報,就近燭火細讀。韓可孤見黃靖行為失常,一愕之後忙問道:“怎麼一一黃大人?”

“殉節的正是家叔。”黃靖的聲音像在呻吟。一下癱坐在椅子上,半天沒有響動。

此時任何勸解都蒼白無力,節哀順變那是廢話,韓可孤輕輕站起身,親自為黃靖斟一杯茶遞過來。

黃靖接過茶,端在手中說:“我這位老叔比我隻大四歲,是從小玩耍到大的,那年,我去半壁山赴任,家叔送了一程又一程,始終不忍分手一一”語速緩慢,眼淚相伴著滴滴垂落。

誰說英雄不流淚,隻是沒到傷心處呀。韓可孤心中喟歎,默默半晌,試圖轉移黃靖的哀痛心情。“黃大人,且歇息幾日,澤興襄護一事也不急於一時。”

“不!軍機瞬息萬變,下官今日便動身。”黃靖說著話起身,悄悄抬起衣角擦拭滿臉的淚光,匆匆行禮告辭而去。

韓可孤急急追上幾步,拉過黃靖的手,心疼的囑咐:黃大人,一切珍重!

“韓大人放心。”黃靖忍住眼淚不讓掉下來,“家叔一介布衣尚能以身報國,我自當依為榜樣,無懼捐軀。”這話兒隱隱有“壯士一去不複還。”的悲壯,韓可孤心中未免有些不安和壯烈,他大聲向遠去的黃靖道:“明日,我為黃大人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