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嗎？”華裳反問道：“我綏月閣難道沒有家破人亡，我可不絕，隻不過以牙還牙罷了。”
“即便如此，這些又跟祁哥哥有什麼關係，害你的又不是他。”小遲看著華裳說。
說這些的時候，小遲看到華裳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小遲猛地想起第一次見華裳的樣子，那天她穿的水色長裙，額前鬢邊留著劉海，腦後梳個長長的辮子，辮子很黑，很亮，很漂亮。而在今夜華裳穿的丁香色衣裙，頭上的流雲髻已經散亂不堪，加上喝了酒的關係，整個人顯得滄桑無力。“嗬，愛。”華裳輕嗬一聲，笑了起來，“他啊，也是個傻子。”
小遲想起來初見那日祁哥哥走過去拉著華裳的手說不要緊張，以後這就是你的家了。
“你愛他嗎”
“我早就沒那個資格去愛了。”
小遲站起來，右手輕輕劃過華裳的脖子頭發，她的頭發很柔順，滑滑的。發絲纏繞在指尖。
“我幫你梳頭吧”小遲摸著華裳的頭發說道。
華裳沒有說話，但她向後遞了把桃木梳子。小遲接過梳了起來。
屋裏燭光搖曳，屋裏靜靜的。昏黃的光照著兩人的臉。外麵月亮涼涼的，有時有蟲鳴入耳，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一下一下慢慢的梳著頭發。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小遲散了散華裳的發髻。
華裳沒有回答，她不知道怎麼回答。父親死後她想好好活著，她以為她會有很好的未來，嫁給一個疼愛自己的丈夫，生養幾個可人的孩子。然後把他們撫養長大，看著他們成家立業，或許這樣就會過完這輩子。
可是如今，她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在這個視貞操為命根的時代，她舉步維艱。
及笄之年初到玉屏山莊，華裳害怕，擔憂。她想過逃跑，當許祁琛拉著她的手，跟她說把這當成自己的家。
她抬頭看他，好看的眉眼印著光，那個時候，她就心動了。後來兩年的朝夕相處，她更深入的了解到他，他和善，待人溫和，對自己體貼入微。
她喜歡看著他，練劍，習字，讀書。
後來他向她表明心意，她羞澀不敢回答，他讓她考慮，多久都會等。
那天晚上下著雨，屋裏涼涼的，好不容易睡了，卻聽到門開了，突然衝進來一個人，滿身酒氣，一個雷閃過，她看清是許瑞權，她推他出去，說莊主，你走錯房間了。
他卻不聽，直接欺身而上，華裳在黑暗中流下淚，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屈辱，滾落燙傷耳夾。
她想，她完了。這輩子，她都不會再有愛情了。
她想起許祁琛的臉，他在對著她笑，陽光下，他們一起奔跑，跑累了，躺下來，輕輕跟她說，裳兒，等我弱冠後，我們就成婚吧，我會保護你一輩子，好嗎。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後來的日子她為報仇而活，她每天都在想，殺了他，殺了他。
今日她的夢想實現了，她高興。
為父親報了仇，為自己報了仇。
如今，報完仇，她又該為什麼而活呢。她迷茫起來，不知道如何回答。
“跟我一起走吧”小遲見華裳沒有說話，提議道。
華裳搖了搖頭，“我要留在這裏，你打算去哪裏”
“天大地大，”小遲挽了個墮馬髻，“哪都好。”
“卉遲，”華裳突然叫了她一聲，卻不說話。
“嗯”小遲應了一聲。
半晌，華裳才開口“我求你件事”
“好”小遲直接應了，“我答應你。”
“你知道是什麼事。”華裳遞給小遲一把小發簪。
“讓我去救祁哥哥”，小遲接過發簪將它插在挽好的發髻上“可對。”
“對”華裳摸著發髻，拿出一個玉簪子放在桌上，“把這個給他”
那玉簪通體月白，在燭火下泛著隱隱的白光。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今後，”小遲插好發簪，“今後，就真的靠你自己一個人了。”
“我死了，也不會有人傷心的”華裳扶了一下發髻說道。
“你死了，祁哥哥會傷心的”。小遲收了玉簪準備離開，頓了一下又說道，“我也會傷心的。”
“卉遲，”華裳看著小遲要走，便叫了她一聲。
小遲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華裳叫她，但她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絲哭腔，小遲聽見她輕輕說，“卉遲，謝謝你”。
小遲回頭看了華裳一眼，她眼睛紅紅的，臉頰也紅紅的，小遲明白華裳也是命苦之人，也不忍多去責備。她想若沒有那樣的變故，華裳會成長為明媚善良的女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華裳長小遲兩歲，是在她及笄那年來到的玉屏山莊，她記得華裳不愛說話，日常的切磋也從不出手，隻是坐在那裏看著她和祁哥哥練武。後來就總也找不到她的影子，師父說華裳喜歡到處走走，不必在意。但祁哥哥卻總是出去尋找，尋不到便會滿臉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