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的時候順手扶了一個差點掉坑裏的小孩,牽著孩子的老婆婆千恩萬謝地跟在我身後,走了幾步我才發現她們也是去搭車的。
“你是從青苔巷那邊過來的吧?”老婆婆拉著孫子的手想要搭話。
這個語氣聽著有點不太客氣,但畢竟是老人家,可以理解。
“對啊,剛搬過來的。”我笑了笑,“那邊的筒子樓裏。”
老婆婆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我眉毛微不可見地輕輕一挑,意識到她可能會告訴我一些有用的消息。
果然。
“哎呀,你怎麼住那裏呀,那裏可邪門得很,你一個姑娘家的……”
“邪門?”我茫然地看著她,充分滿足了老太太手握巨量八卦的優越感,“我是新租過去的,對這裏還不太熟悉。”
“哎呀哎呀,你可不知道,那個筒子樓裏,死過人!”
“……房東跟我說過……”
老太太直接打斷了我的話,激動地拉著小孫子的手臂搖啊搖,也不怕把孫子手臂搖脫了環:
“死的還不止一個!”她語調突然低了下來,做出神神秘秘的樣子,“我跟你說姑娘,我在這邊住了也有幾十多年了,那個筒子樓啊,就是邪門……過幾年就要死這麼一個兩個人,雖說有些是失蹤,但找不到人,不就跟死了差不多麼。”
“啊?”我做出吃驚害怕的表情,“……那房東不是在騙我?這怎麼辦呢,房錢都交了。”
老太太有些滿意地笑了,伸出幹枯的手指點了點我的手臂:
“我看你像個大學生,心地又善良,不如搬到我這裏來。我家也有幾個空屋,租錢可以先拖著,你要是舍不得青苔巷的筒子樓,可以去跟房東商量退錢……不過我可說了,那地方,真的不能住人。”
“那太謝謝了……您家在哪兒?”
老太太給了一個電話號碼,說是自己家的座機:
“你到時候來看看,屋子很好。要是有其他地方去,那也就別委屈自己住那筒子樓。”
我笑著點點頭,眼見著公交車來了,就向老太太揮手告別。
硬幣咯噔一下落進了投幣箱,車外樹影斑斕。
精明的老太太依舊拉著自己孫子的手站在站台上,看上去心情很好。
我彎彎嘴角,找了位子坐下,掏出挎包將筆記本取了出來。
車上沒幾個人,安靜得隻能聽到汽車引擎發動和司機不停咳嗽的聲音。
早間透明的陽光已經濃烈了起來,六月仿佛回應我昨晚的想法,終於露出了一點初夏的明豔。
食指按著本子上藍色圓珠筆上寫著的電話號碼,我拿著手機,在這個周末的早上打通了這個意料之外的電話。
兩年前年記錄的號碼居然接通了。
手機那端傳來的聲音溫和柔軟,聽上去很有幾分彈性,掩藏著主人獨特的堅強,透出點所謂的氣質來: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林娟小姐您好,請問…您認識吳申月嗎?”我靠在塑料座椅的椅背上,放輕了聲音。
“……認識,還沒請教您的名字。”女人的聲音稍稍變得堅硬了一點。
“我叫什麼並不重要,林娟小姐現在有時間嗎,我想我們需要一些交流……關於吳申月小姐生前的事情,當然,還有她的生後事。”
“……你是誰,有什麼目的?”
“林小姐聽說過都市獵奇者嗎。”我眯眼看著車窗外燦爛的陽光。
“……你說的是那些專挑鬧鬼的地方去尋找刺激的人?……你租了申月住的房子?!”女人有些激動。
“如你所說,我租了吳申月小姐的房子,而且確實發現了點不合邏輯的事情……不僅僅是說我住進去之後發生的超自然事件喲……還有一些關於吳申月小姐失蹤的線索……”
“你把地點定在哪裏,我們什麼時候見麵?”她的語氣忽然急促起來。
“嘛,如果你願意,現在就可以。”我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銀製發條表,“地點就定在步行街入口那個最顯眼的茶樓怎麼樣,具體的我到時候打電話給你。”
“……好的……那個……”林娟的聲音有些猶豫,“您是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
我頓了一下,緊接著輕輕地笑了一聲,說:
“你信嗎,是吳申月告訴我的。”
… …
按下掛斷鍵,報站器開始報車站點:
“步行街到了,請各位旅客朋友拿好自己的隨身物品……”
我提著挎包下了車。
樹蔭遮蓋下的天藍色棚蓋顯得十分厚重,仿佛灰影在撫摸後留下了淡淡的墨跡,層層疊起。
抬頭看向馬路對麵的步行街中心,三層高的茶館立在液晶大顯示屏的旁邊,木窗外展,采光超讚,古色古香。
我低頭翻了翻手中的筆記本,隻見一行藍色小字整齊列在褐色墨印線上——
娟推薦茶樓,步行街溫良茶館310,下個星期周末索要邀請小條去喝。
08年7月13日
……可惜,吳申月沒有等到下個星期的周末。
7月15日後她就失蹤了,而發現她失蹤的人,正是她的好朋友——
林娟。
… …
我坐在三樓第十號桌點了一杯白開水。
沒有理會穿著卡其色漢服的店小二詫異的目光,我打開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林娟,隨後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