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西,渭水之畔,有一古渡,渡口設橋,沽舟泛泛,漁艇悠悠。往來過客,通隴通蜀,絡繹不絕。曲唱采蓮,蘆花滿舟,歟乃之聲,徹夜不息,是為鹹陽古渡,乃秦中第一大渡。詩家讚曰:“黑鰻赤鯉浮碧水,白鷺青鳥淩波微。樵士負薪走羊腸,牧童牛背吹笛歸。”
渡口街邊,人群簇擁,熙熙攘攘。十八歲的江流兒握著個酒葫蘆,獨自漫步於街。隻見他身近六尺,體態纖瘦,麵如桃杏,目似溶月,一叢慵懶的墨黑長發以竹簪束起,身穿青袍羅衣,外披白褂,腰纏一柄木劍,姿態閑雅不羈。
江流兒緩緩打開酒塞,細嗅了一陣便徑自微笑道:“今日真是好運,竟買到了珍藏二十年的金盆竹葉青。嗯,香啊,這十兩銀子花得值!舉酒痛飲始顛狂,一顛一狂多意氣。哈哈……”
集市上有間醫館,館主是個年方十八的俏麗女醫,名叫楚姍姍,長得眉清目秀,嬌美動人。這天,她身穿粉羅裙,一如往常地在館中忙碌。
就在她替病人包裝預訂好的藥材時,有人走了進來。她邊出聲招呼邊朝客人看去,霎時,如遭凍結。她瞪大了眼,卻發不出聲來。
“娘子,氣色不錯嘛。”一個中年男子衝她晦然一笑。
“是你,你怎麼會來這兒?”女子有些吃驚。
“不必如此驚慌吧,別說是長安城,就是整個陝西道,有誰的下落是我辛爺打聽不到的?”男子直勾勾地盯著女醫,麵露幾分歹意。
“我爹生前欠的錢,我早就悉數還你了,事到如今你還找我幹嘛?”楚姍姍輕聲叱道。
“別這麼無情嘛。”男子仍掛著討厭的笑容道:“你爹欠的錢是還清了,可他欠的人還沒給呢,你可是辛爺我明媒正娶的三姨太,今兒個就隨我過門吧,小娘子!”
“那是你當初強媒硬保,不算數的。”
“不算數?這長安府裏,我辛爺說一,誰敢說二?”男子拍擊手掌,門外頓時走進十餘個漢子來,他咧嘴一笑:“楚娘子,今夜就隨夫君我洞房花燭吧!”說罷,伸手朝楚姍姍抓去。
男子還未抓住女醫,忽感手腕一陣劇痛,驚聲慘叫起來。待他回過神來,發覺右腕已被旁人緊緊攥住。
他回身一望,抓他的竟是個女子。那女子身著月華裙,長身玉立,修整的烏黑色長發下,是一張圓潤秀麗的臉龐,微泛桃紅的雙頰頗為迷人,一雙明眸透著靈光,唇角有一點榆錢痣溫婉可人。
男子厲喝道:“臭丫頭,敢惹你辛爺,活膩了吧?”
“一群大男人,當著姑奶奶我的麵兒欺負一個弱女子,你們才活膩了吧?”女子怒叱道,說著便又狠加了把勁兒。
男子變色慘嚎:“啊!給我打!”
眾人見狀,連忙一擁而上。
女子先折了那人手腕,而後朝他腹間猛地一踹,男子這一倒身便攔住了眾人去路。少女趁機抓住楚姍姍手臂,飛快地衝出屋外。
眾人扶起辛爺,隨即追了出來。
女子雙拳緊握,正對眾人,又朝楚姍姍說道:“這幫雜碎我來應付就行,你先走吧!”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你在這兒會讓我分心的,快走!”
女醫拜謝道:“女俠救命之恩,姍姍日後定將湧泉相報,還請問尊姓大名?”
“我叫陶歡,你快走吧!”女子應聲道。
“多謝女俠,先告辭了。”說罷,楚姍姍匆忙離去。
男子咬牙切齒道:“臭丫頭,看我今天不宰了你!”
“那倒先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陶歡冷聲回道。
楚姍姍剛跑了一會兒,突然從身後衝出一人,猛抓起她的衣袖就飛奔不止,仔細一看,正是陶歡,神情很是狼狽。
姍姍連忙問道:“女俠,你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
陶歡邊跑邊喊:“快跑啊!寡不敵眾,走為上策!”
回頭一望,二人身後竟跟了近百名手持棍棒的壯漢,窮追不舍。
街市路上,江流兒還陶醉在美酒的芳香之中,雙眼緊盯著手中的酒葫蘆不忍離開。
突然,陶、楚二人直衝過來,正撞到江流兒身上。江流兒一時無措,酒葫蘆竟被撞落在地。
江流兒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厲聲嚷道:“沒長眼睛啊?大白天的,趕著相親呢?跑得這麼快,誰娶了誰倒黴!”說著又望住地上的酒葫蘆,長舒了口氣道:“還好我機智,及時把酒裝進了葫蘆裏。這要是酒壇子,一準兒讓那倆丫頭給毀了。”剛嘀咕完,江流兒便彎腰去撿。
“快點!別讓她們跑了!”這時,一大群人蜂擁而過,硬是將他擠了出去。待眾人過去,江流兒再低頭一望,原先的酒葫蘆已被踩得稀爛,珍藏的佳釀更是淌了一地。
一時間,江流兒心如刀絞,趴在地上嗅著滿地的殘酒欲哭無淚。而後又起身罵道:“混蛋!土匪!強盜!還我酒來!”
陶、楚二人一路狂奔,正竄入一條深巷,跑了幾步便被眾打手堵住出口,回身再跑,卻被身後的那群人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