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雲:“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
明嘉靖五年(公元1526年),有青丘宮狐女作亂江湖,此女嫵媚動人,有攝魂奪魄之術,專取青年男子為食,可化九尾白狐,世人謂之“九尾狐”。
七月流火,午後的一場驟雨在古都長安城內頃刻襲來,淅淅瀝瀝,衝刷走夏日的燥熱,平添了幾分涼意。厚重的雲層覆蓋天空,煙雨繚繞,遠方的驪山似水墨畫般暈染了出來,朦朧又迷離。
城郊的一處茶樓內,年方弱冠的路歸一站在窗前,望著陰霾的天色若有所思。隻見他身逾六尺(明朝一尺為31.1cm),體軀壯偉,朱唇皓麵,臉靨修長,雙目似一泓清泉,澄澈淡然,身披淡黃色長袍,腰纏長劍畫沙,神采奕奕,氣度不凡。他雖年少,卻號稱“沙劍”,乃錦衣衛北鎮撫司正五品千戶。
一旁的副千戶吳侑身姿纖細,眉發紫紅,細眼長髯,麵色蒼白如骨,目光中露著一絲狡黠。此人年過三旬,號稱“鬼算子”,素以智略見長。
吳侑舉起手中的紫砂杯小飲片刻,爾後咧起嘴角,朝向路歸一道:“黑雲翻墨,白雨跳珠,看來今日的天時,對我等不利呀!”
路歸一神情冷峻,紋絲不動,隻冷冷應道:“我討厭雨天!”
吳侑撲哧一笑,應聲道:“誰不是呢?”隨之又垂頭望了眼腰間的連火手銃輕歎:“該死的雨,害得我也跟著熄火了。”
這時,一下屬飛快上樓,朝二人拜道:“兩位大人,燕百戶已然出動,驪山那邊,也都按計劃準備妥當。”
“如此便好。”吳侑說道。
那人正欲退下,卻又麵露猶豫,遂緩聲低語:“大人,我等追捕妖女多日都遲遲未有行動,今日卻貿然出擊,此舉,未免打草驚蛇了吧?”
路歸一轉過身來,衝吳侑使了個眼色。吳侑會意,遂揚唇微笑道:“無妨,不去打草驚蛇,又如何引蛇出洞呢?”
此刻,就在長安府外的驪山腳下,數百名身披蓑衣的捕快全副武裝,集結一處,等候調令。
雨漸漸有些大了,但眾人的神色依舊冷峻肅穆,都緊握著腰間的佩刀,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就這樣過了近半個時辰,其中的一名捕頭開始焦躁起來,提著刀不住地來回走動。
身旁的一名中年男子不耐煩了,衝著他嚷道:“你還要這樣在我麵前晃多久?”
捕頭聽罷,立即止住腳步,畢恭畢敬地上前道:“總捕大人,我……”
“怎麼,這麼快就按捺不住了嗎?”男子話未說完,中年便回問了一句。
“是啊,大人,兄弟們都等了這麼久啦,為何還不下令攻山?再這樣耗下去,等天色一晚,就沒法行動了。”捕頭望著昏暗的天空,焦急催促道。
“你以為我就不著急嗎?要不是按察使大人再三叮囑,誰情願在這雨地裏淋這麼久?”總捕厲聲喝道。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接著等!等到上頭的欽差駕到為止!”言畢,總捕將捕頭一把推開,獨自一人插著腰朝遠方望去。
捕頭見狀,連忙退回人群,繼續在雨中握刀屹立,巋然不動。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一名差役飛奔而來,急喘著粗氣道:“稟、稟告總捕大人,欽差大人已到。”
總捕聽著漸近的馬蹄聲,忙抹了抹臉上的雨珠,咧嘴笑道:“總算是來了啊!”說罷,領著眾人前去相迎。
來者約百餘人,皆緹騎裝束,為首一人身材中等,體格精瘦,膚白色皙,眉目清朗,身著青色飛魚服,腰纏繡春刀,背負鐵弩,渾身透著一股清冷之氣。總捕認得,他是錦衣衛北鎮撫司正六品百戶,“天弩”燕飛鷹,素以身手矯捷著稱,更兼百步穿楊之術,年僅二十便躋身百戶之列,可謂少年得誌。
總捕領著眾人,上前行禮道:“關中總捕劉燔,攜各州、縣捕頭拜見燕百戶。”
“免禮!”少年言畢,遂下馬問道:“劉總捕,你們部署得如何了?”
“百戶放心,我已安排好上千名捕快將驪山圍得水泄不通,各處山林隘口也有弓弩手暗中埋伏。此外,據探子來報,山上共有賊匪兩百餘人,皆烏合之眾,隻要大人一聲令下,兄弟們便即刻攻上山去,將他們一網打盡。”
少年擺了擺手道:“不急,這兩百人,就當是讓九尾狐在死前,再吃頓飽餐吧!”
總捕聽畢,頓時麵如土色,顫手拭著額間的汗珠道:“百戶方才說什麼?是……是九尾狐?”
“怎麼?害怕被她吃了嗎?”少年露出一絲輕淺的笑意問道。
總捕連忙答道:“素聞這九尾狐妖法高深、靈力非凡,我這就派人,去城裏請個獵靈師來協助大人。”
“不必了,這青丘宮九尾狐不過是一區區獸靈罷了,有錦衣衛在足矣,找什麼獵靈師作甚?待會兒我率錦衣衛們攻上去,你等在山下做好埋伏,凡有可疑之人出沒,一律格殺勿論!
“百戶放心!”總捕望著自信滿滿的少年,感到有一絲不安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