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在上海打工二十多年,主要是在建築工地,91年92年在試劑廠工作後有一年去了海南島,在海南島學了電焊,後來又去上海,在我小叔(我爺爺大哥的小兒子)的工地上打工,一幹就是好多年,工地也換了很多地方,從華師大附近到江蘇路派出所附近的小區建設,再到古北老房區老房改造,之後就像打遊擊一樣,主要以平改坡為主,上海的小區開發越來越少,像小叔那樣的小老板日子就難過了,雖然依附於大集團,可高檔小區輪不到他們做,改造工程利潤小工期短,但聊勝於無,有活就有錢賺,不管是對建築老板還是對像我父親這樣的建築工人來說,在上海這座城市打拚就是為了生存二字,他們是參與上海發展的一份子,但何其平凡,沒有人會問這個小區是誰誰誰建起來的。
父親在上海打拚賺錢的日子,暑期便如之前一樣,成了全家在一起時間最長的日子,每逢暑期便來上海成了一種習慣,雖然並不會真正融入到上海這座城市中,過的日子也是極苦,但很開心,過慣了苦日子的我,並不在意在工地上吃住的環境有多糟糕,能過日子就可以了,起碼父親的宿舍是單獨一間的,和其他工人不一樣,房間是小一點,除了電飯鍋、電子爐、電風扇之外並無其它生活電器,可生活也是可以過得很滋潤的。大多數工人是吃食堂的大鍋菜,飯是鋁製飯盒裏淘了米去蒸熟的,大鍋菜不僅是味道差,菜的質量也相當不好,為了省錢,食堂不會買價格貴的菜,而工人們也習慣了,在外打工沒有多少人會在意吃的東西是好是壞,隻要能吃飽,隻要吃了不會食物中毒,馬馬虎虎就過去了。
張師傅(我父親)在工地上是個很有威望的人,他所帶的機修班其實就兩個人,他,還有他徒弟,人雖然少,可是整個工地上的人對我父親都極為尊敬,原因無非是幾點:我父親是老板的親戚,我父親手藝很不錯,我父親做事極其認真,我父親解決了很多疑難雜症,我父親做人很謙虛,我父親愛幫助人……優點實在是多得數不過來了,總之我父親是一個很值得我驕傲的人。
我第一次見到那麼多人尊敬我父親,心裏是滿滿的自豪,還有一些虛榮心在作怪,經過其他工人的宿舍麵前都覺得很有麵子,其實若不是父親,我還什麼都不是,隻是那時候我還不懂這些。
民工大多都是從我們****出去的,彼此間用方言交流甚是親切,還有一個淮安來的年輕人,二十來歲,憨厚老實,話不多,已經結了婚的,在外打工就是為了養家糊口。這是我除了上海人外所接觸到的第二個外地人,在他之前我們班裏有一個安徽人,劉麗,伊的父親在****工作,伊就轉校到****來,是個很漂亮的姑娘,為人也很熱情,來我們班第一天做了一個很長的個人介紹,口齒伶俐,贏得一片喝彩,之後的幾年時間內,和我們這些土生土長的****人打成了一片,在班裏很受歡迎,用現在的話來說,算是女神級別的,不過我此刻已經有暗戀的對象,否則恐怕也會戀上伊吧。我的感情萌芽萌發得早了些,其實看起來我還是很幼稚的小孩。
眼前這位淮安來的民工並非像在鄉下時聽到的江北人如何如何那樣,****人所說的江北人,其實並不一定是長江以北的,隻是習慣了這種稱呼,原先也不知道為何有這樣的稱呼,隻是大家都在這麼叫,我也就這麼叫了,事實上“江北人”這個詞的背後是有看不起人的意思的,長大後明白多了,便不去這麼稱呼了。
這位淮安民工也是姓劉,大家都叫他小劉,連我這個比他小很多的男孩都叫他小劉,之所以這麼叫倒不是我長幼不分,而是他讓我這麼叫的,他說這樣親切些。
小劉和其他民工不同的地方在於不會跟我開玩笑,我那時候正處青春期開始,有些民工就開我玩笑說我晚上有沒有尿床,我想我這麼大了怎麼會尿床,不可能嘛,後來有了青春期正常的生理現象後才明白他們要表達的,這幫壞人,你們是要給我做性教育呢還是教壞人呢,包括我爸的徒弟也是,你們都是成年人了,就知道欺負我這個未成年人,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