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並沒有聲張,先是半睜開雙眼梭巡了一下四周。我看到那個叫春秀的女孩正半蹲在煎藥的陶土罐子旁,小心翼翼地看著爐子下的火苗。火苗不時竄動著,春秀的影子也拉得一會兒長一會兒短。
我閉上了眼睛,暗暗梳理著思緒,想要搞明白為什麼我會呆在這裏。我真的想不起我是誰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到這裏來,就連這是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
我的記憶真的莫名其妙失去了一長截,我隻記得曾經被一隻凶猛的黑狗追逐,然後跌入了深淵。但是,我現在連這記憶的真實性也無法證實。也許,那也隻是一個恐怖的夢魘而已。而我,也許真的隻是個叫二黑的山村青年。
我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我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春秀聽到了我的呻吟,驀地轉過頭來望著我,眼中充滿了關切之情。
“二黑哥,你醒了?”
我的頭更疼了,我搖著手大聲說:“你別叫我二黑哥,我不是什麼二黑!”歇斯底裏的吼叫令我的胸腔一陣陣刺痛。
春秀難過地埋下頭,手裏擰著筒裙的一角,然後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扭頭走出了土屋。在門打開的一刹那,我看到了屋外墨一般濃密的夜色。
過了一會,那個自稱是我姆媽的山村老太太與春秀步履蹣跚地走進了屋裏,和她們一起進來的,還有個和她差不多老的老頭。
“村長,二黑自從醒過來後,就像是中了邪一樣,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你來看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老太太對老頭說道。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個老頭是這裏的村長。我的心裏稍稍平靜了一點,畢竟一村之長多多少少明白一點事理,也許我可以從他嘴裏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於是我大聲說:“村長,我不是什麼二黑,我也不認識什麼二黑!你快給這老太太說,放我走,我要回家!”雖然我這麼說,但我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家又在哪裏。
村長並沒有接我的話,他點了一根煙,皺著眉頭看著我,然後緩緩地問我:“二黑,你真的是中邪了吧?怎麼連你姆媽都不認識了?那你還認識我嗎?我是你叔叔啊!你爸爸的親弟弟!”
我搖了搖頭。
“我是陳村長啊!”他也搖了搖頭,又問,“既然你說你不是二黑,那你說你是誰?”
我的腦袋裏又像同時插進了無數支尖利的細針,頓時一陣疼痛。
是的,我不知道我是誰,但我知道我絕對不是什麼二黑!
陳村長拿過了一麵鏡子,遞給我,說:“你看看吧,你究竟是誰?”
鏡子中,我胡子拉茬,兩眼無神,嘴皮上冒出一串水皰,臉上還有許多受傷後留下的血痕。但鏡子裏的人我絕對認識——他就是我!
“你就是二黑!村裏所有的人都認識你!你是我的親侄子!”村長一字一頓地對我說。他很冷靜,似乎是想叫回我的魂。
我苦笑了一下,說:“陳村長,我真不是什麼二黑。你們告訴我,二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一定可以證實我懂許多他不懂的事!”
村長猶豫地望了一眼老太太與春秀,然後問我:“你認識字嗎?”
我點頭。
村長聳了聳肩膀,他對老太太說:“真有點奇怪了,以前二黑鬥大的字也認不了一籮筐,現在他居然說自己會認字了。”說完,他若有所思地走出了門。過了一會,他拿著一張皺皺巴巴的紙片走了進來。
“二黑,既然你說你認識字,那就讀給我聽聽。”陳村長把紙片遞到了我的眼前。老太太與春秀也著急地看著我。
在搖曳的油燈光中,我高聲念道:“尋人啟事,趙蓓蕊,女,二十一歲,於一月前在赴旅遊途中離奇失蹤,望知情人能通知家屬,定有重報……”
這是一條簡單的分類廣告,那個走失了的女孩,一定想不到這張尋找她的廣告,竟然可成為證實我不是一個叫二黑的山村青年的證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