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喝了快半瓶紅酒了,蘇來短信:別喝太多了,可以存在酒店,明天喝。夏雲沒有回,她的眼睛有些迷離。窗外,深藍的暮色已散去,月亮出來了,月光灑在湖麵上,湖邊的樹上,一片清淡。我記得你/我的心靈攥在你熟知的悲傷裏,她的淚水不知怎地就流了下來。半年前,大學男友出差到她的城市,夏雲偷偷跑去見他。他一見麵就緊緊抱住了她。分開十年,他們最終還是見麵了。夏雲其實到過他的城市很多次,但她都忍住沒有給他電話。夏雲覺得有些事過去了就不再來了。就像一首藏語歌,她常常在夜裏,一個人的時候唱,有時丈夫聽到,問她唱什麼,夏雲說,失去的歲月。丈夫對她的這種小資情調習以為常了,並不多問。其實這首歌,是前男友唱的,他跟隨父母在西藏生活過幾年,講得一口流利的藏語。
那時,麵臨畢業分配,前男友讓夏雲跟著他回杭州,夏雲當然想去,可是把父母拋下,她於心不忍,母親有病,也需要她在身旁照顧。愛情,愛情有時候什麼都不是。他們兩人抱頭痛哭了一場,就各分東西,後來又各自結婚了。再後來,就沒有聯係了,再後來,夏雲甚至連前男友的模樣都有點模糊了。
前男友緊緊地抱著夏雲,在她的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想死我了,雲兒。雲兒,一聲甜蜜的昵稱,把記憶又抖了出來,這青春的記憶,這美好的記憶,這熟悉的記憶,夏雲的情感嘩啦,像決堤的壩,洶湧而出。最終混亂的意誌還是有些清醒的。就像他曾經唱過的歌,有些事情過去就回不去了。
夏雲把剩下的半瓶酒存在酒店,明天,明天她要回去了,還是要回去。她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呆一呆,很長時間了,她是沒有自己的。她就是那種三轉女人,圍著丈夫轉,圍著孩子轉,圍著工作轉。如果說還有別的,那就是在瑣碎的時間裏,孜孜不倦地打理她的臉和手,這是一種心理需要。
夏雲沿著湖邊的木棧道散步,步履有些不穩,月光有點晃。夜色朦朧,樹影婆娑,安安靜靜,一個人。這樣的夜晚,真是奢侈。抬頭卻看見蘇和他的朋友們也在散步,她一時不知如何才好,那麼近,本能地閃到一旁。蘇最後一個經過她身旁,眼裏映著湖水搖曳的波光 。又是短信:等我。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原本,夏雲想讓蘇幫忙解決報道的問題的,她腹稿都打好了。就在讀懂了他的“掌控”的瞬間,夏雲打消了這種念頭,她寧願回去接受停職檢查。
回到房間正準備洗澡,門鈴響了。夏雲問,誰啊?“服務生,給您送水果。”打開門,服務生,後麵是滿臉微笑的蘇。謝過,夏雲正要關門。蘇說,不邀請我一起吃水果?夏雲想真是吃人嘴軟,隻好把門拉開。蘇一進門就問,為什麼不等我?為什麼不回我短信?他一定是被寵慣了,被身邊的人照顧慣了,被尊重慣了,被追捧慣了。夏雲這麼想,就懶得回答。
可是蘇對夏雲的不語並沒有不悅,蘇問,你還要出去采訪嗎?夏雲正在剝一顆葡萄,汁液流出來,蘇很細心,拿一張紙巾,把流到夏雲手腕的汁液輕輕擦幹。夏雲的心裏暖了片刻,想,畢竟他又沒有做出什麼冒犯她的舉動,男人,誰不想著在沉悶的生活裏弄出些漣漪來?而漣漪,總會歸複平靜的。夏雲就把葡萄遞給蘇,說,還要出去采訪的。蘇接過葡萄放進嘴裏,要不,我幫你找個清閑的單位?夏雲想,這正是她期盼已久的。可是,她說,謝謝了,我喜歡這份工作。夏雲說出就後悔了,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呢。蘇說,不急,你想好了給我電話也行。我是覺得,像你這樣的女人,是要被寵的。而不是這麼辛苦地打拚。夏雲的心就起了變化,寵?多麼奢侈的一個詞,她除了照顧家裏三個男人,還要照顧年老多病的父母,當初和前男友分手後,夏雲就找了一個本市的男人,工作好,人好,最主要的,他家在外地,這就意味著,夏雲可以全心全意地照顧她父母。說來真是狹隘,可誰不愛自己的父母多些?
這些年,夏雲對“寵”這個詞是陌生的。蘇看出了她的心思,伸手摸了下夏雲的頭,指尖在她的頭皮裏輕輕掠過,夏雲的心就怦怦地跳個不停。沒容夏雲多想,蘇就把她抱起來,她掙紮,但被蘇緊緊抱住,她動彈不得。蘇把夏雲壓在床上,一邊吻她,一邊解她的衣服,呼吸急促,夏雲慢慢放棄了徒勞的掙紮。
他撫摸夏雲的臉,真美,我喜歡你這像桃花的羞澀。夏雲紅了臉,門鈴很突兀地響了。她嚇得推開蘇,到處找衣服,是警察?天哪,還要不要活?怎麼也找不到衣服,淚水嘩地湧出來。蘇呢,他躲到哪去了?這個時候,蘇怎能丟下她不管呢? “媽媽,媽媽,開門!”天啊,兒子他們來了,兒子他們來了,還有他們的爸爸!天啊,真不該告訴他們在湖心山莊。衣服!衣服呢?夏雲雙臂緊抱在胸前,上麵還有一道鮮明的吻痕。天啊,蘇呢?
兩個兒子衝了進來,一人抱著一把衝鋒槍指著夏雲,“舉起手來!”
媽媽,媽媽,你在幹什麼啊?媽媽,你看,爸爸新買的,K6衝鋒槍,最新款的,跟《火線衝鋒》裏的一模一樣!
淘氣包,別惹你們的媽媽。兒子們做了個鬼臉,歡呼著跑出去了。
丈夫看著夏雲,你怎麼了?做惡夢嗎?哭了?臉怎麼紅得像猴屁股似的……
嗬……
責任編輯 徐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