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這件事告訴小沈,小沈說:“真幼稚,他不過是想拿著你的視屏裸照訛詐你,看你有沒有什麼靠山,所以讓你找娘家人,如果沒有靠山,他便心安理得地住下去。”聽到了小沈的話,我就像一個絕望的囚徒,忽然得到最終的宣判,我全身都軟了。我還是硬著頭皮給他打了一個電話:“鴻雁老師,您幫著我出版了書,我很感激你,我近日家裏要來親戚,請你馬上搬出去,我沒必要找我的娘家人了。”
鴻雁說:“我為什麼要搬出去,你讓我搬我就搬?我成你的傀儡了。我的老婆孩子已經住進去了,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們網站宣傳你,為你推薦出版書,你僅僅用一個感謝就能彌補嗎?”
我說:“我的家,我有居住權,你那叫非法占有別人私有財產,我要告你去,不要臉的流氓。”
鴻雁油滑地說:“對,你說對了,我就是一個不要臉的大流氓,絕代流氓,我就等你去法院告我,不過我先提醒你,我們網站給很多法庭的領導都出過書,他們都有我的人情債,你就是潑水也潑不進去,小樣兒,還告我去,我又不是男扮女裝,當時你為什麼讓我住進你家?你回去我不反對,但是你傷害了我的妻子和兒女,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完,掛了電話。
我晚上回到家裏,客廳裏兩個孩子在奔跑,廚房裏一個滿麵雀斑、沒有一點水氣的中年婦女在做飯。見我進來,狐疑地打量著我問:“你怎麼有我家鑰匙?”我說:“對不起,這是我家。”
那個婦女恍然大悟的樣子,抽動了一下嘴角笑著說:“我是洪占軍的妻子,叫楊四丫頭,我家老洪說你經常在單位住,房子總空著,所以把我和孩子也接來了。聽說他給你出書,你是為了報恩,可是男女之間,可以用房子報恩,絕對不可以用肉體報恩,我家老洪可是一沒錢、二沒色。”
看來這個楊四丫頭也不是善男信女,和她丈夫一路貨色。我和他們相處下去,大有惡性事件發生的隱患。
我對楊四丫頭說:“你們家老洪沒和你說,你們什麼時候搬出去?”
楊四丫頭說:“等孩子高中畢業吧,現在孩子剛念初二。”
我的頭大了,一切聽天由命吧。
過了一會兒,自稱鴻雁的老洪回來,先是大聲嗬斥著幾個孩子寫作業,接著來到我的書房,我正在上網,老洪對我說:“你有娘家人嗎?沒有吧!我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前輩,你的那點鬼點子我看得一清二楚。為了各自平靜度日,你就忍耐著和我愛人和睦相處。”
我說:“既然你們網站可以推薦出書,我還有幾本,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老洪說:“好呀,今晚發到網上,明早我就給你的作品加工,這不是相互利用嗎?我女兒想借你的一些書看,我來拿幾本。”說著在書櫃裏翻騰了一陣,拿走一摞書。
我以為這樣,也就算扯平了,我可以平靜一些過日子,但這僅僅是一場悲劇的冰山一角。小沈偶然來陪我住幾夜,進門出門,看著他家的人就堵心。為了息事寧人,我們唉聲歎氣地睡下了,本來認為山上的人純樸誠實,跌了跟頭,才知道石頭也會咬人。小沈瘦瘦的身體和我擠在一張單人床上,很傷感地說:“麗姐,你要不找個厲害一點的男朋友,利用他把這家王八蛋趕出去,然後再分手。”
我悲切地說:“那不是趕走一窩狼,引來一隻虎嗎?我認命了,誰讓我不自尊,留下證據在他手裏,有時候真想和他拚了,哪怕車毀人亡,也要出這口氣,後來想想,沒必要這樣做。房子總歸是我的,他還要給我推薦作品出版。”
小沈說:“姓洪的未免太欺負人了,哪有這樣霸占別人房子的,遲早也得法律解決。”
我說:“不到萬般無奈,我不想上法庭,等幾個月後,我把這套房子一出售,新房東絕對不會讓他家人住下去的。眼下隻有這條路可走了,我也想調離北京,到一個二線城市工作。”
小沈說:“你應該谘詢一下律師,看怎麼調解,不能為了他這樣一個土混混,就毀了你的前途。二線城市也許壓力小些,可是人生地疏,所有單位來了新人也會一致對外排斥你的,想起來都害怕。”
我說:“我怕事情鬧大了,不可收場,如果真的逼急了,我害怕洪占軍報複我,他要豁出去了,把我的那些視頻照片打印下來,送到單位,我還有臉活嗎?”我哭了,我是一個很陽光的女人,突然生活在黑暗裏,無法掙紮,無法解脫。
我們同學從側麵打聽到這家文學網站很有背景,總裁是靠網絡遊戲起家的,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我絕對惹不起這樣的上等富豪。網站又推薦出版了一大批書,單單沒有我的,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我在單位給老洪打了個電話,老洪說:“回家再說。”
晚上回了家,我一直等到老洪吃了飯,他才來到我的書房,他一邊剔牙一邊不疼不癢地說:“你的小說寫得太傳統了,現在人們都愛看穿越、玄幻類的,純文學作品很難找出口。不過我不愁,我會盡力為你推薦的。我的兩個孩子還不錯吧?大女兒叫洪美波,兒子叫紅多多,遺憾的是我的大女兒英語不太好,我想請個家教,但是因為你上次給我們領導打了電話,領導一氣之下扣了我一個月的工資,這筆錢是因為你才扣除的,所以你得補上。”
我說:“我沒錢,回了趟新疆,把老本貼進去了,再說,你們領導扣你工資和我沒關係呀?”
老洪有些不耐煩了,從衣兜裏拿出一張A4紙說:“好吧,沒錢有沒錢的做法,我可給你機會了,是你沒有把握好。說完把一張紙揉成一團,扔到我臉上,他走了。我把揉皺的紙鋪平,簡直讓我休克了,他已經打出一張我的裸照。我聽說過許多這類的話題,什麼人給別人拍照片,然後敲詐等等,但聽過了覺得離自己好遙遠,真沒想到,我也麵臨這樣的事情。
我對老洪是一種單刀直入的仇恨,我幾次拿出手機想要報警,但還是放棄了。破財免災,男男女女的事情,又有誰能說得清楚?此刻我才明白什麼叫賊咬一口入骨三分。我輾轉反側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在地鐵站門口,我把錢扔給洪占軍,洪占軍點了點說:“四千六百元,不多不少,你的作品我會很快找出口的。”我說:“洪占軍,僅此一次,下次免開貴口。”上了地鐵我的心裏覺得冤枉,可是我是多麼無奈呀!我要有個厲害一點的哥哥就什麼事情也不會有了,我哭了一路。許多人都在看著我,我就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晚上,我在樓下遇到了洪占軍的女兒洪美波回來,她長得比她父母都好看些,但不算美人,也不算清秀,隻能說在她家是尖子人物。我親眼看到她從一輛桑塔納轎車上下來,然後向轎車裏的人擺手。上電梯時,我們打了個照麵,洪美波的頭發盤在腦後,像個大田螺。
美波用白眼珠子翻了我一下,很生氣地說:“你三十來歲不嫁是什麼原因?你和我爸爸是什麼關係?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們早上在地鐵站口鬼鬼祟祟的。”真是狼窩裏養不出金錢豹、破廟裏出不來好神仙,美波那邪惡扭曲的嘴臉,和她父親一個樣,但是我不恨她,相反我很喜歡小孩兒說大人話。
入夜,我在電腦上看著一部電影,哢嚓一聲電腦停了,楊四丫頭敲門進來,很客氣地說:“電表卡上沒錢了,你能出去借個卡不能,孩子都在寫作業,沒電不行。”
我說:“楊姐,你們住進來多長時間了?一直沒有買電嗎?電是我們共同用的,為什麼讓我一個人買電?上個月我交了電話費一千多元,我連兩次電話都沒打,你們也該講點良心!”
楊四丫頭還原了她潑婦的本性說:“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沒有我家老洪就沒有你的今天,你就是為我家老洪去死也是應該的。你今天弄不來電,我楊四丫頭可是出了名的‘惹不起’,這可不是我嚇唬你,不用老洪動手,我和美波兩人也能打你個滿地找牙。”
原來我一直過著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來麻痹自己,今天我也豁出去了。我指著楊四丫頭說:“你男人純粹一個流氓,敲詐我的房子,敲詐我的錢,你家就是個無底洞,我永遠也填不滿。今天我就不買電,我喜歡黑,你家想買就買,和我半點關係也沒有。”
美波真的跑進來給她媽媽助威,母女二人破口大罵,潑婦難惹,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奪路逃出家門。我詛咒自己上輩子幹什麼損事了,招惹了一家這樣混蛋的人。我打車來到一個房屋介紹所,我要盡快賣掉房子,哪怕少賣幾萬元,我落個省心。
單位領導可能多少知道我的一些私事,便派我到福州出差,當我剛下飛機,接我的人還沒來得及和我會麵,北京的警察給我打電話說:“你叫明麗嗎?你趕快回家一趟,你家出了人命案了。我們正在調查,死者可能與你有關。”
我六神無主,馬上買了返回北京的機票,連夜飛回北京。我下了飛機給小沈打電話,讓她一起和我回望京。小沈和我回到望京,洪占軍蔫頭耷腦地坐在客廳裏,我的裸體視頻照片滿滿鋪了一地。美波見我進來,尖叫著說:“你這個不要臉的婊子,是你害死我媽媽的。”看架勢她要和我一決雌雄,蠻幹下去。小沈馬上聯係警方,我和美波殺在一處,美波畢竟是孩子,幾個回合之後被我摁到地上。就在我站起身的時候,我聽到小沈一聲心碎的慘叫,美波的弟弟多多拿著菜刀在我的後背上深深地砍了進去。我覺得是一種金屬刺入肌膚的質感,小沈奪過多多手中的菜刀,給了多多一個嘴巴。
我的後背縫合了三十多針,我住在望京醫院,警察來找我,告訴我說就在我離開家的第二天,老洪買了電卡,美波在他爸爸的電腦上無孔不入地搜索著,終於看到我半裸的視頻,便如獲至寶,立即打印了一百多份,要在我家小區內的每一個宣傳欄中張貼,然後讓小區的人們都知道我是個下流的第三者。美波把這一百多張打印照片拿到她母親麵前要徹底將我毀滅,我就是最不要臉的女人,勾引有婦之夫。
楊四丫頭患有嚴重的心髒病,本來第一天夜裏和我大吵一架,我走後,火氣沒滅,又和她丈夫大吵起來,一直鬧到天亮。當她女兒拿著我的一遝視頻打印照片讓她看時,楊四丫頭什麼話也沒說,自己一個人關上臥室的門,把自己關在裏麵。洪占軍下班以後,用鑰匙捅開臥室的門,楊四丫頭一手拿著沒有打開的丹參滴丸藥瓶,橫死在地上,全身冰涼。
我也向警方講述了我和鴻雁從相識到現在的每一個細節,和每一件事情。
一個星期過後,楊四丫頭屍檢報告出來,確實猝死於心髒病。楊四丫頭草草火化,我也洗清了所有的嫌疑。
一個月後,小沈接我出院,我的後背留下了一個難看的傷疤,這是命運給我的一個最大的教訓。我的屋子成了鬼屋,洪占軍,不!應該叫鴻雁,已經帶著子女搬了出去,他和我的是是非非畫上了一個句號。我和小沈把望京屋子的門鎖了。小沈說:“真懸,隻差一點,你的那些照片就被美波肆意張貼了,也許這就是好人應有好報的真理。”
我長歎一口氣,挽著小沈的胳膊說:“今生,我不會再在網上找男友了,一切隨緣吧。”
責任編輯 陳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