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傷心的網事(2 / 3)

“十一”長假期間,單位放假了,同事們歡天喜地鬧著出去旅遊,我隻能回家從電腦上看電視劇了。我就害怕放假,那樣我真的會萌生一個隨便嫁個男人的念頭,因為我太孤單了。

鴻雁沒有假期,他們網站不給他放假。

我買了一個十字繡,胡亂繡著,打發時間。我的門開了,鴻雁探進一張紅高粱臉問:“你有拉肚子藥沒有?我肚疼,今天沒上班。”我最受不了這樣世俗的男人,看也沒看他回答:“沒有。”他得寸進尺,進來拿著一枚鵝卵石說:“經常寫作會脊柱疼,你可以用這枚鵝卵石按摩一下。

我說:“放那裏吧,我有頸椎按摩器,用不著。”他說:“我快要搬走了,等到一個花好月圓之夜,請你喝杯酒。”我說:“免了,你不是肚子疼嗎?快上廁所去吧。”

鴻雁說:“你就這樣恨我嗎?為什麼?就因為我長得不好看,沒有那些小年輕酷,你就把我打入死牢了?小麗,其實我不願意到你家住,就是想感覺一下你的氣息,小麗,沒有愛情的生活叫生活嗎?沒有男人的生活叫生活嗎?我是歲數大了一點,可總比一個油嘴滑舌的小白臉可靠吧?”

我回答:“我不是嫌你老,而是覺得我們無緣,鴻雁,祝福你順利搬走,我們不會發生什麼的,我感到我不是你盤子中的菜。”

鴻雁說:“真是斷腸人遇斷腸人,你還說不是我盤子中的菜。如果連你也不相信我,我不知道你在天底下該相信誰了?小麗,我和你一樣,我們都是孤兒,從一個陌生的家庭走出來,來到北京這個陌生的城市,你比我幸運,你有房子,你忽略了一個男人的愛心,你哪一天有了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我甘願退出。”

我放下十字繡,點了一支煙,抽著,煙霧繚繞。他站在煙霧中,看著我,走近我,用鵝卵石給我按摩頸椎,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對他說:“今生,我注定要辜負你,我們在一起,我什麼感覺都沒有。”

鴻雁說:“不需要你對我有什麼感覺,我對你有感覺就是我的幸福。隻要能夠得到鮮花,我甘願當牛糞。美女,不要傷害我的自尊,我是愛你的。”

我說:“少拍馬屁,我不是美女。”

他說:“你是美女,善良的美女,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收獲。”

他還真有一手,我麻木的脊椎被他按摩得十分輕鬆,我懷疑他以前是搞專業按摩的。我問他:“你都四十來歲的人了,幹嗎不成個家呀?”

鴻雁說:“我也愛過,傷心了,一直封閉著感情,見到你,我開始想到成家。我以前是我們那裏市委書記的秘書,因為派車出了問題,離開了崗位,不得不到北京混口飯。”

他的這句話也許自己抬高自己的身價,我陡然對他半信半疑起來,我感覺像他這副德性的男人不會撒謊的,就是撒謊最起碼要臉紅。我的感覺在他荷爾蒙的膨脹中逐漸起了化學反應,我感到我不能嫁給他,但是要在他身上撈些什麼,比如說出版幾本書、陪著我聊聊天。

晚上我們搭夥吃飯,他炒菜,我煮麵,做好了坐在一起吃。吃著吃著,我就感覺到有些對不起他了。幾個月前我們在視頻,在海誓山盟,就是因為他其貌不揚,我卻把他打入死牢。我對他說:“對不起,是我不好,總冷淡你。”

他說:“不怨你,女人找男人的第一感覺就是以貌取人,感情是長久培養起來的,一見鍾情的很少,即使有,也是因為不了解相愛,因為了解而分手的。你的書很快就會出版了,可惜網站要和你分百分之五十的版權費。”

我說:“無所謂,這年頭凡是沾點錢的東西,總要下些血本。”

他說:“我就喜歡你的性格,從不遮遮掩掩。”

我說:“三十歲了,不可能在小得小失上感慨釋懷了,人生一場,連身邊最容易擁有的東西也抓不著,何況其他。”

我們二人話越談越深,我猛然發現,讓他離去是我的過錯,我應該留住他,起碼回到家裏有個說話的人。我說:“你要搬走了,一定是找好房子了?”

他說:“沒有,先住我們同事那裏,以後再考慮租房的事情。”

我說:“先住在這裏吧,等過些日子,你的工資漲了,再出去租房。”我的憐憫之心讓自己無意間遭到了很大的麻煩,世人啊!當你用善良的心去幫助別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哪個山上的好虎都能吃人的道理。

我的《北漂》出來了,但是沒有他所說的那樣暢銷,出版社用的紙張十分糟糕,很多同事說和盜版書一個樣。

我心中或多或少有些失落,網站原計劃上酷6做個訪談,也被我拒絕了。鴻雁找到了我的屋裏對我說:“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誰讓你玩弄我的感情,沒見麵的時候,你對我誓言旦旦,說愛我,並且說要嫁我,一見麵,你就拒絕和我交往了,這年頭,就算是潛規則,睡和被睡也早已稀鬆平常,利益交換嘛,各取所需,我也是靠山吃山。你傷害了我,我沒法再給你去和出版社做工作。”

我說:“我不是逐漸對你好了嗎?還讓你住在我家,你怎麼這樣心胸狹窄?”

他說:“我對你夠好的了,別的女作者因為想出一本書,情願對我投懷送抱,你裝什麼正經人,要是你早些讓我睡了,何苦你的小說出版成那個樣子,我最鄙視你這種假正經的人了。”

我氣蒙了,但是努力克製著自己,我小聲說:“你搬走吧,我們無法交往下去了,我們不到黃泉不見麵。”

他馬上大吼起來:“你為了出版書,把我接到你家住,結果我破鼓擔了個響名聲,你連動也沒讓我動,書一出版就想趕我走,別異想天開了。你以為我是什麼人,讓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我問:“怎麼?你還訛詐上我了?你讓我害怕,我不過是可憐你才讓你住在我家的。”

我們越吵越凶,鄰居們都來勸架,還真的以為我是他的情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第二天,我把這事告訴了單位的小沈,小沈十分難過,她說我引狼入室,不把他趕走會出別的事情。我給他們網站的領導打電話,他們網站的領導和他一樣,都是一丘之貉。他們領導恐嚇我說:“鴻雁有證據,你確實勾引過他,你們視頻的時候,你脫得精光,他都截屏了,你是我們網站的作者,我一直沒有揭發你,是對你留情了。”

我欲哭無淚,女子不能在感情上犯錯,一犯錯就無法回頭了。小沈馬上給鴻雁打了電話,二人便大吵起來,罵得相當難聽,就是妓院也聽不到這樣的惡心話。

晚上,我回來,感到自己已經把自己推入一個黑色的漩渦中。吱呀一聲,鴻雁的房門開了,一個短發女子鬼頭鬼腦地從鴻雁的房裏溜出來,跑了。我推門進了臥室,見鴻雁光著身子叉著大腿抽煙,就像一隻大白天酣睡的野狼。我說:“你竟然帶著女子來我家做那種事?請你馬上搬出去,要不我會報警。”

鴻雁悠悠地吐著煙霧,不緊不慢地對我說:“女子要想在我們網站出書,都會自己送上門來讓我白睡,而且她們都比你小。想當作家的人太多了,你們單位小沈今天罵了我,我很不滿意,一些作者因為我不高興而憤怒,你先到天涯論壇上看看你的好戲去。”

我轉身回了書房,打開電腦,在天涯實話實說欄目中,寫著《第一紀錄,正義女兵化身犀利鬥士當眾脫內褲撒潑》,裏麵的內容提到我和小沈的名字,胡編亂造吵架過程,語言極其肮髒。我一陣暈眩,沒想到他竟然用這種下流手段來對付我。我衝進臥室,扯下他的被子說:“你竟然這樣無恥,小沈不過是氣憤不過,你就用這樣的手段讓她身敗名裂,你真狠!”

鴻雁慢慢地把被子重新蓋在身上,慢條斯理地對我說:“你拉我被子幹什麼?是不是想看看我的下身?你饑渴得厲害?”

我罵道:“給姑奶奶滾!”

他說:“你是一個野種,無父無母,娘家沒有什麼人,誰替你出麵?看看你的長相,你是少數民族嗎?冒牌貨。也許我手下的那批作者要深挖你的祖宗八代,把你這個冒牌貨在天涯論壇上公布出來,那就更有好戲看了。記住一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別以為自己是隻孔雀,亂開屏。”

我說:“我找出我的娘家人,讓你滾,你要指使別人到天涯論壇發表什麼,我都管不了,但是我找到我的娘家人,讓你立馬滾蛋,你不是說書出版三個月以後給稿費嗎?稿費我不要了,希望你滾出我家。”

他說:“那可不行,你隨便找個什麼人來代替你的娘家人,我怎麼知道?你必須到醫院做個鑒定什麼的。我告訴你,我老婆半個月後帶著我的女兒來北京住,你要是敢在我老婆麵前甩臉子,我就把你視頻中的裸照發到天涯論壇上,讓全國人民看看你的廬山真麵目,一定比郭美美和鳳姐還要火爆。”

我病了,頭暈惡心,四肢無力,鄰居們都說我懷孕了。沒人知道我怎麼了,但是我的心知道,我知道錯了就錯了,不能回頭。我整天打電話,查詢自己的身世,一切如大海撈針,我無法找到我的娘家人。這段時間裏,鴻雁輪流著帶回幾個女子,他們高聲浪笑著,愜意呻吟著,渴了到冰箱中取我的飲料,衛生間亂扔著安全套,還得我去清理。我的家成什麼了?

小沈來看我,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這些天的屈辱告訴了她,小沈唉聲歎氣一番,也別無良策,畢竟我的視頻裸照在鴻雁手中,怨隻怨我太幼稚,太相信網絡。

小沈把我接到單位,說眼不見為淨,免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生氣。我把自己的家,拱手相讓留給了網名鴻雁的一個醜男人寄居。

我坐飛機飛往我的出生地,我的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已經故去,故鄉仍舊為我這個遲歸的旅人默默守望。推開院門,我看到門口的老樹,我也看見了滄桑,看見了歲月的皺紋,觸摸到陳舊的氣息,在那種氣息裏,我發現了逝去的故人,而我就是來者。這棵桃樹以前很聚人氣,我和母親坐在樹下,整條巷子的人都來串門,大人孩子聚在一起,夾雜著雞鳴狗叫、炊煙嫋嫋,桃花也來爭寵,繁衍著自己的春天。如今,這棵老樹孤寂地等待著未卜的命運。故鄉的人們已經漂泊到了大城市,可憐的桃樹,你是明月,我是清泉,我們各自孤獨著,隻能在寂寞中獨守著自己的芬芳。站在老樹麵前,敬畏之心悠然而生,如果老樹能言,將會告訴我多少碎裂的記憶。即使你無語,但曆史在你身上銘刻下了深深的年輪,俯視著人間的風風雨雨。

我想到曾經讀過小學的學校,有可以為我作證的老師。當我匆匆趕到學校,學校已經變成了柏油馬路,在我履曆中的熱鬧的學校,消失了。我很悲哀,我的靈魂又失去了一個可以棲身的領地。我無功而返,回到單位我哭了個蕩氣回腸。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親戚,所以任人宰割,娘家,我的娘家!我曆經艱辛尋找著娘家人的蛛絲馬跡,在以前困難重重麵前,沒有娘家人的援助,我忍耐著支撐過去了,可是現在我必須找到我的娘家人,讓我回到家裏,全身而退,擺脫糾纏我的鴻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