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四方在何處?”顏將軍忽然出聲道。
“方前在。”
“方後在。”
“方左在。”
“方右在。”左右各有兩名護在顏將軍身後的四個年青男子立刻策馬上前。
艾小巫目光冷清的看著無心四方,自然識得無心門更早出道的門徒,她殺了無心之後,在江湖上行走的無心門徒很多借此隱藏了行蹤,失去了下落,而剩下未出道的門徒都隨著小蟲投靠了澤月,那些原本為將軍府出力做事的,自然也繼續倚靠著將軍府。
無心四方與無心十二殺手相比,自然遠遠不及,隻是現在有著一個韋妝,實際情況對艾小巫有所不利,何況南門揚非他們正被紅遙的手下困住。
顏將軍血紅的雙眼瞪著艾小巫和韋妝,咬牙切齒地從牙縫中擠出幾句話:“殺韋妝者,得黃金一百兩;殺艾小巫者,得黃金五百兩;若是即殺韋妝又殺艾小巫者,得黃金千兩,加官進爵,賞家宅田地,賞美人。”
“真有錢。”紅遙聽了,不由輕笑一聲,目光斜了艾小巫和韋妝一眼。
“我雖然比你便宜很多,但黃金一百兩也不少了。”韋妝悄悄對艾小巫耳語道,“一個將軍隨意出口,眉頭都不皺一下就是黃金千兩,他私下得做了些什麼才能那麼有錢啊?”
艾小巫不好奇顏將軍私下究竟做了什麼才會那麼有錢,她目光冷淡的鎖定在無心四方身上,暗色中,無心四方的四雙眼睛,卻落在韋妝身上。是的,且不說他們是殺手出身,即便不是殺手,普通的人也知道此時殺韋妝要比殺艾小巫容易百倍。
南門揚非雖然正與灰衣人苦戰,但顏將軍的話還是清晰的傳入了他的耳中,幾番欲脫身,奈何對方武功不是一般的強,且人數上也有優勢,無奈之下,也隻能更加拚命苦戰。
無心四方彼此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後對著顏將軍抱拳行了個禮,四人驀的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如鷹般掠過南門揚非和那群灰衣人,直奔艾小巫和韋妝而去,四個人,八條鋼鞭,每條鋼鞭之上豎著無數鋒利的鋼刺,在黑夜中微弱的月光下,閃爍出陰寒又泛著詭異到蒼白的光。
紅遙冷眼看著無心四方瞬間逼到艾小巫和韋妝跟前,又迅速散開,以左右前後四個方向將兩人包圍住,四人擺出四人方陣,奪人眼眸的八條鋼鞭發出刺耳的錚錚之聲,同時朝韋妝身上落去。
艾小巫手中長綾橫飛,以柔克剛,將八條鋼鞭纏繞住,卻不糾纏,無心四方輔以內力將鋼鞭回撤時,艾小巫更快回收長綾,化解了他們對韋妝的第一次攻擊。
紅遙此時似乎才徹底明白艾小巫為何要搶奪她的紅色長綾,論長度與柔韌度,自然是她的長綾有優勢,不過以一敵八,以艾小巫加韋妝應對無心四方,時間越久,沒有武功的韋妝隻會更危險,瞟一眼仍然在與灰衣人奮戰的南門揚非,奇怪他為何居然信任艾小巫更勝過他自己,竟然將韋妝完的托付給了艾小巫一人保護。
樹叢中忽然又竄出一條黑影,卻是張千。
“南門圖誌帶著人隱藏在暗處,怕是想要來個黃雀在後。”張千輕聲道。
紅遙妖嬈一笑,南門圖誌想要來個黃雀在後,卻不知道他自己其實身陷麻煩。
“仁義街的事情已震驚到朝堂,天子腳下生出如此事端,龍顏震怒。眼下時局,主子已不方便出城,且太子妃又恰逢病危中,主子隻能留在宮中,外邊的消息,暫時皆由我與沙穹傳遞。”張千又道。
紅遙愣了愣,太子妃病危中,這倒比想像的更快,也來得非常湊巧,幽幽歎息一聲,紅遙道:“請公子放心,紅遙必然不會令他失望。”
“紅遙姑娘做事,主子向來放心。”張千點頭,“隻是小艾姑娘……”
“小艾姑娘,公子可是又有什麼吩咐?”紅遙看向張千。
張千回視著紅遙,慢慢道:“不能成為朋友,自然隻能成為敵人了,主子讓在下帶話給紅遙姑娘,不必再因主子之前的交待而有所猶豫。”
紅遙微有驚訝:“公子他……”驀然止語,側過臉看一眼正與無心四方對峙的艾小巫,然後又看向張千,“公子的意思是不必理會小艾姑娘的死活了?”
“誒?也不盡然,主子的意思是留著她一口氣就可以了,至於是斷胳膊少腿,還是缺鼻子少眼,那都是無妨。”
張千說得平淡,紅遙卻聽得心驚,原本以為澤月對艾小巫多少有些情意,但是斷胳膊少腿?缺鼻子少眼?隻怕和顏將軍一樣恨得咬牙切齒吧?留著艾小巫一口氣做什麼?為了讓她悔恨?還是為了讓她生不如死?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此。
張千看著紅遙,道:“主子說紅遙姑娘對小艾姑娘和韋妝姑娘有著少許情義,看你此時眼神,公子倒是沒有猜測。”
“那又如何,自然是敵不過我對公子的情義和忠誠。”紅遙聞言瞬間嫵媚一笑。
“這個主子自然知曉,並不擔心。”張千回答。
紅遙不再說話,目光落向混戰的人群,此時此刻看著,雖然還沒有勝負,但結局似乎已經注定。
血腥味,在黑暗中不斷漫延。
拚殺沒有呐喊,卻有風聲緊逼,在一旁觀戰的人,偶爾都被疾風與內力壓製,不得不躲避。
彎月當空,時間轉眼過去又將一個時辰。
苦戰的人,體力明顯都已不如之前,紅遙看著灰衣人受傷或者死亡的已經快有三分之一,而南門揚非他們也均負了傷,或輕或重,但執著的依舊護著武功最弱的林飛雲。
艾小巫護緊韋妝,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以極上乘的輕功與極深厚的內力與曾經無主門的同門撕殺,雖然有韋妝拖累,但絲毫不影響艾小巫殺人的果斷快速,方前與方右已經徹底倒下,再不能站起,而方後也已經受了重傷,右臂無法再抬起,隻有左臂能夠勉強應付,看得出他想要撤出保命,但艾小巫手中那條越來越破碎的長綾卻反而纏他最緊,又兩三招之後,長綾驀的飛到方後頸部,一個飛旋將他頸部纏繞兩圈,艾小巫手一抖,將長綾回收,方後整個人便隨著長綾飛起,因為頸部被纏死,受此力道後瞬間失去了呼吸的空間,眼睛鼓出,舌頭伸長,想要慘叫卻發不出聲音。
僅剩下受了輕傷的方左,但他也無意對其他同門相救,隻是想趁機能夠殺了韋妝,手中鋼鞭便朝著韋妝夾擊之勢飛出。
艾小巫收回長綾阻止自然是來不及,立刻以內力將長綾震斷,狠狠朝著下方甩出一鞭,借著這微弱力道帶著韋妝一飛衝天。
“啪”的一聲,兩條鋼鞭貼著韋妝的腳底板相撞,發出撞擊之聲。
艾小巫摟緊韋妝,淩空踏步,落到不遠處的樹上,手中長綾對著樹頂一個橫掃,隻見又是成百上千的樹葉被擊離樹枝,成為無數飛鏢射向下方的人群,顏將軍揮刀抵擋住橫飛的樹葉,他目不轉睛看著艾小巫和韋妝,雖然無心四方輸得很慘,但也耗去艾小巫極大的體能,這正是顏將軍希望的結果,不再觀望與等待,顏將軍大手一揮,示意身後官兵已經到了麵進攻的時機。
黑壓壓一片整齊的腦袋和兵器被亮出,震耳欲聾的呐喊聲伴隨著腳步奔跑時的落地聲,韋妝被艾小巫摟著在樹枝頂上飛來飛去,與不肯罷手的方左繼續糾纏,她目光看著顏將軍帶著士兵衝向南門揚非和灰衣人群,看著少數武功和輕功上乘的官兵飛身朝著艾小巫和自己逼近,雖然願意無條件信任艾小巫和南門揚非,願意相信雷遠他們,可紅遙手下的那群灰衣人武功強悍,而顏將軍手下的官兵人數眾多,南門揚非他們都已經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這讓韋妝無法心存僥幸。
“艾小烏鴉,不行的話,你一定要衝出重圍,好好活下去,不要管我們。”韋妝心中並不慌亂,卻微有黯然。
艾小巫不語,方左是無心四方中武功最好也最有耐力的那一個,此時受了輕傷,原本最多十幾招就能夠解決他,但此時又有數十官兵飛身趕來支援他,再想輕易取走他的性命就難了許多,一揮手中長綾,再次橫掃過樹頂,就近的幾棵樹枝端幾乎被掃成了禿枝,無數落葉再次飛射向眾人,灰衣人瞬間倒下十幾人,這次卻是硬生生替南門揚非他們打出一個缺口。
紅遙似乎受了一驚,不由輕輕一飄,落到了另一棵樹上。
艾小巫冷冷道:“南門揚非,從樹上走!”
走字落音,艾小巫帶著韋妝便踩著樹葉一路而去,也不再理會方左和已經趕到欲支援方左的數十個官兵,艾小巫離開之前,她目光略有深意的掃過一眼紅遙和張千,帶著十足的殺機,紅遙和張千看得膽顫心驚。
“我真是不想追……”紅遙看著張千道,“她的眼神就足夠讓我受三分內傷了,公子說隻要留她一口氣就好,隻怕她那一口氣殺你我十回都夠了。”嘴裏雖然如是說,可見到方左和那數十個官兵追了出去時,她還是身形一閃,很快便緊跟在眾人身後追了出去。
如困獸之鬥的缺口已經被打開,若稍有遲疑,顏將軍的官兵必然會夥同灰衣人再次將他們死死困住……南門揚非冷聲道:“雷遠阿薑護好飛雲!我在前麵開路,伊常斷後,誰也不要戀戰,跑為上策!”他率先飛身而起,趁著灰衣人與官兵們還沒有完醒悟過來重新合成圍困之勢,一路揮著劍斬殺過去,雷遠與阿薑便一左一右護在林飛雲身旁,三人緊緊跟在了南門揚非身後,而伊常則走在最後,以防背後遇襲。
張千站在樹枝一側,看著南門揚非他們踏著樹枝飛身而去,灰衣人武功都很好,反應也不慢,畢竟是紅遙多年精心訓練出的武者,轉眼間已重新調整,雖然隻剩下數十人,但也立刻飛身上樹,緊緊咬在了伊常身後,再看顏將軍,顯然不知道前麵有冰絲擋路,依然命令官兵追擊。
“顏將軍……”張千欲提醒,然而顏將軍完瘋狂了一般,正瞪著艾小巫他們離開的方向咬牙切齒著,揮手不停讓身後的官兵追擊。
騎馬的幾十人率先衝上前,步兵緊隨其後,瞬間慘烈的影像就出現了,馬的嘶鳴與倒地聲,官兵的哀嚎與慘叫聲,不絕於耳。
顏將軍大吃一驚,看到前衝的士兵忽然部停下並且後退,再看最先衝上前的官兵和馬匹們,紛紛倒地,死者過半,而存活下來的,也是缺手缺腳,甚至有些少了半張臉,丟了鼻子耳朵,血流滿麵,雖然是在夜裏,可月色下看著更是格外驚悚。
“將軍,不好了!前麵不知道有什麼埋伏……”一個士兵小跑著回來稟報。
原本用來對付南門揚非的埋伏,卻坑了他!顏將軍又恨又氣,對紅遙他們更是心生怨憤,他一揮手,製止士兵繼續稟報,對身後的傳令官道:“傳令下去:輕功好的,借著樹繼續給我追!其他人排除前麵障礙後立刻跟過來!”
“是,將軍!”
顏將軍棄馬飛身而起,回頭看一眼身後跟上來的幾十個官兵,帶著他們往樹上飛去,借著樹枝落腳,再次朝著南門揚非他們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