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爺有所不知,”雷遠便在此時接過了話說,“韋妝姑娘對我家主子有過救命之恩,兩人因此生出情愫,我家主子未娶,相府出事之後,也再無其他婚配,韋妝姑娘又未嫁,所以我家主子準備找個機會去同聖上請旨,韋妝姑娘的話,倒不是尋您開心的胡言亂語,沒準哪一天,您還真的要尊稱韋妝姑娘一聲五皇嫂。”

南門圖誌無語的看向雷遠,他帶著人匆匆趕來,又不是想同他們說著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他隻是想抓到南門揚非幫助司馬諾晴逃亡的鐵證,並且將司馬諾晴捉拿住去請功,如今這情形又算什麼?雷遠和韋妝三言兩語,倒是替南門揚非撇清了與司馬諾晴的牽涉。

思量片刻,南門圖誌覺得話題需要重新回到正軌,看一眼司馬諾晴的背影,再看一眼更前方上百官兵的布陣,那些盾牌和長矛看著令人森冷,更像是兩軍交戰之勢。

“既然如此,你們為何不帶了司馬小姐去複命?前麵那些攔截的官兵又是什麼意思?”南門圖誌冷冷問,眼前形式分明異常,雷遠還非要狡辯說不是在保護司馬諾晴逃離。

雷遠笑了笑:“誰拿住司馬小姐,誰就得大功一件,前麵攔截的官兵自然是想來搶功勞的,無需細想,倒也可以理解,隻是這功牢誰搶了去都行,唯獨顏將軍與顏小姐不行。”

南門圖誌早就知道前麵攔截的官兵是顏將軍的人,但雷遠的話讓他感到奇怪。

“唯獨顏將軍和顏小姐不行,這又是為何?”南門圖誌問。

雷遠緊盯著南門圖誌的眼睛,慢慢回答:“顏將軍與顏婉兒親自帶兵血洗相府,那可是相府,左相嫡長子司馬晨星同顏婉兒原本指腹為婚的關係,他們眉頭都未皺一下,居然下得去手,除了司馬小姐和其中一個侍衛逃出,其他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六王爺難道不會去猜測其中原由麼?”

“什麼原由?”不是不曾猜測,但有許多的可能罷了,但實際情況為何,南門圖誌確實不知。

“對於有圖謀的人來說,自然是水往低處流而人往高處走,擇良木而棲。”雷遠淺笑道。

南門圖誌冷笑一聲,覺得雷遠這個答案含糊至極,隻怕是在敷衍:“左相大人未失勢之前,難道不是最佳‘良木’?”

艾小巫喉間驀的發出咕嚕一聲,極淡,但雷遠聽到了,便側過臉看向艾小巫,故意以極恭敬之式衝著她抱拳行禮。

南門圖誌自然也就順著雷遠的視線看了過去,之前倒不是很注意艾小巫,畢竟韋妝那雙大眼睛很打眼,與豐陽城內官宦子弟們傳訴的那般。

“她又是誰?”南門圖誌問,好奇雷遠對她的態度居然如此恭敬。

雷遠並沒有回答,隻是淡淡一笑。

南門圖誌覺得受到輕視,心中更加惱怒,覺得自己這個王爺其實當得窩囊至極,很是不甘,剛要出言責難,卻見艾小巫淡漠的眼神落到了他的眼底深處。

艾小巫的眼神淡漠,可是南門圖誌卻感覺到冰冷刺骨,他在艾小巫的眼神之下,居然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南門圖誌。”艾小巫淡淡吐出四個字。

居然對他直呼其名……南門圖誌快要忍不住發作,便聽到艾小巫又開了口:“龍生九子,九子不同,這話果然不假。南門揚非同南門昊羽還是有幾分神似,但南門圖誌看著,與他們卻沒一處相像,若是不知道的,自然不會相信你們居然是兄弟。”

南門圖誌聽了,不由更為仔細打量著艾小巫,她清瘦,又坐在韋妝身後,雖然腦袋微偏著,但看不出她的全貌,除了那雙眼睛很是滲人,能夠所見的艾小巫看似很普通,無論相貌,氣息,或者其他。

“姑娘也認識……太子殿下?”南門圖誌心中極為驚詫,一時之間倒也猜測不出艾小巫的身份,更不知道她其實正是曾經與他其中一個門客有過交集的艾小巫。

“認識。”艾小巫冷淡回答,“不久前才離開,也沒來得及同南門昊羽告別,不知太子妃病情是否又加重了。”

“呃……”南門圖誌垂下眼瞼,據他探聽的消息,太子妃已經病入膏肓,強拖也不過能堅持數月,艾小巫忽然提及太子妃,分明是刻意要提醒他什麼……難道雷遠嘴裏所說的顏家父女欲‘擇良木而棲’的良木,居然是太子不成?顏婉兒帶兵一路殺進相府,據說是親自動手讓未婚夫司馬晨星一命嗚呼,難道她在覬覦太子妃之位?又或者南門昊羽為了拉攏顏家父女的勢力,不惜拋出‘太子妃’這一誘餌?南門圖誌越想越是心慌。南門揚非沒有了相府和將軍府的支撐,已經失去了最強勁的羽翼,想東山再起需要時日,但南門昊羽的勢力卻因此大增,除掉南門揚非之後,能夠牽製南門昊羽的人更加的少,那麼南門昊羽很快會將目標轉向自己和四皇兄南門俊逸,畢竟當初為了拉下南門昊羽的舅父,他和南門俊逸也是有過推波助瀾的。南門圖誌想到這,額頭已滲出密密一層細汗,又想起紅遙對自己的控製與無禮,南門圖誌低垂的目光更加陰冷。

雷遠笑著看一眼艾小巫,知道南門圖誌如此已是思緒紛紛,正在權衡各種利弊得失。

“卻不見顏小姐現身。”南門圖誌忽然又抬起眼瞼,看向雷遠冷笑一聲,“她派出這陣式,雷遠侍衛雖然是為朝廷出力,卻連個說理的地方也沒有。”不能讓顏家父女如願以償,更不能讓南門昊羽趁機豐滿羽翼,雖然皇後與國舅失勢近一年,他們的父皇對南門昊羽的信任與寵愛收加不少,可始終還是有所維護,即便朝中官員有人彈劾,太子之位始終還算穩當。

“又何嚐不是呢。”雷遠笑道,“我家主子因為關心聖上病情,再者還有其他公務在身,而且相關司馬小姐的下落消息不止一個,也難說哪個真哪個假,故而我家主子隻是派了在下前來騾馬街,顏小姐欺在下無主子出頭,又倚仗著她如今攀上的高枝,自然可以任性。”

南門圖誌聽了,不由冷笑一聲,目光掠過雷遠他們,看向更前方列隊整齊的盾牌方陣,他門下食客無數,雖然武功一般,但對於弄毒卻都擅長,但看顏婉兒的排兵布陣,居然也會倚仗毒物,可見她雖然人多勢重,但對雷遠他們仍然極為忌憚,又或者同血洗相府一般,不想留下任何活口。

然而思緒如潮之後,南門圖誌目光卻驀的黯淡下來,如今他身中巨毒,也是自身難保,如同一個傀儡受人要挾。那個紅遙毫無誠信道德可言,雖然最終替他解了星光石之毒,卻又在解星光石之毒的同時,又趁機給他下了另外的毒,而他上百門客,居然個個束手無策,隻能是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命運注定如此,不服不行。

雷遠看出南門圖誌的猶豫,不由看了看艾小巫。

“南門圖誌身上的巨毒,看來你自己還有你手底上百的門客都無可奈何才是。”艾小巫道。

南門圖誌嘴角抽搐一下,瞪著艾小巫,片刻後,又哈哈一笑,道:“姑娘好眼力,莫非姑娘能解?”

艾小巫臉色漠然:“不能。”見南門圖誌一臉我就知曉的表情,艾小巫又道,“能解之人,最後也未必會替你解。”下毒的人必然是紅遙。

南門圖誌臉色瞬間灰敗,他不語,揣測著艾小巫的話意,當然不知道艾小巫與澤月、紅遙之間的淵源,也不知道艾小巫同圓圈圈之間有過的際遇。

雷遠眼角餘光鎖定在艾小巫臉上,第一次明白艾小巫為何在江湖上的名聲如此可怕,以往隻覺得她殘酷無情下手狠毒,所以才能殺人無數而自己卻可以毫發無傷,越是接觸,越是知道,艾小巫最狠的不是手快和武功好,而是擅長誅心,她曾經隻是一個殺手,實在可惜了些。雖然同南門圖誌說的話還不明朗,可很多時候,說得隱晦,才能夠給對方更多胡思亂想的時間和機會,而胡思亂想再加上恐懼,許多事情的劣勢會被自己無形誇大無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