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公共性的輿論內涵
重新發現《輿論之研究》,對於深入發掘徐寶璜輿論思想的演變,具有極其重要的學術價值。這篇論文最早發表在1920年10月《北京大學月刊》第1卷第7期上,全文共分四個部分,分別闡述了輿論之定義、輿論發達之要件、創造輿論之方法、輿論之能力。“輿論二字,常傳諸人口,見諸報章,然鮮有考其意義者。璜因與新聞學研究會諸君,以此為議題而開二度之討論。茲將所得之結果,分項敘述於下。”可見,這篇論文不僅代表了徐寶璜本人的研究成果,而且集中了北京大學新聞學研究會同仁的集體智慧。
“輿論者,在社會上占多數之關於公共問題之自由的意見也。”徐寶璜指出,輿論首先是一種意見,“至此意見之發生,有時為幾經考慮之結果,亦有時激於一時之感情”;其二,成為輿論的意見必須是自由的意見,“故必人民有發表意見之自由,然後有真正之輿論,否則偽造者耳”;其三,輿論評判的事實必須“關於公共問題”,“或雖為私人之行動,然影響於社會者甚大,方能成為輿論”,“在民智不發達之時,公共問題,僅為政治問題。及民智既進,則種種社會問題如婦女問題,勞動問題,亦皆成公共問題矣”;其四,輿論表達的自由意見必須在社會上占多數。上述對輿論的定義及分析,即使今天看來,也是比較精當的。尤其可貴的是,徐寶璜“關於公共問題”的論述,指出了現代輿論的重要特質:公共性。這是理論上的重大進步。
有學者指出,將西方“公共”概念與輿論研究相結合大約始於辛亥革命時期,早在1909年胡漢民就在其論述中提到了輿論的公共性質,不過胡漢民沒有象徐寶璜這樣對輿論的公共性質展開深刻論述。而繼徐寶璜之後,邵飄萍、任白濤、戈公振等人在著作中也將“公共性”的概念引入新聞學研究,使之成為中國現代輿論研究的重要範疇。這其中,徐寶璜的理論貢獻不容忽視。
走向理性的輿論功能觀
從梁啟超呼籲變法到徐寶璜學術研究的年代,知識精英對輿論往往抱有盲目誇大的看法。特別是梁啟超的觀點風行天下:“輿論者,天地間最大之勢力,未有能禦者也”,“故報館者,能納一切,能吐一切,能生一切,能滅一切”⑤,等等。這在徐寶璜的思想中也有一定體現,他多次引述梁啟超的觀點,並且說:“餘惟新聞紙者,近代文明中勢力最雄偉之物也”⑥。徐寶璜對輿論的巨大作用始終懷著一顆敬畏之心。但作為富有科學精神的現代學者,他從社會實踐到理論研究,對輿論的功能逐漸有了較為理性的科學認識。
在《輿論之研究》一文中,徐寶璜對“輿論之能力”作了探討。他認為,輿論能力的大小,可以分兩層來看,一是就數字而言,組成輿論的人數越多,輿論的能力也就越大;二是就性質而言,“則輿論破壞之能力大,建設之能力小”。徐寶璜從當時曆史經驗中發現,如果輿論反對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往往就會失敗,如袁世凱稱帝、張勳複辟等均因輿論反對而告失敗;而如果輿論鼓吹一件事情,其效果並不理想,如輿論呼喚政治清明、實業發達等,在社會上收效甚微。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徐寶璜分析認為:“反對一事之成立,隻需停止其事之進行即得,手續較為簡單。至於建設之目的,則欲一事之實現,手續至為繁複,而所需之時日亦必較為長久。中間因經濟人力之關係,或因時過境遷,遂往往不能得圓滿之結果矣。”這種冷靜思考與科學分析值得充分肯定。與梁啟超等人相比,他以現代學術觀點係統研究輿論問題,在我國輿論研究史上具有裏程碑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