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清淺一低頭,便瞧見她全身都在哆嗦,宛若秋風裏一片殘落的楓葉,不經歎息一聲道:“起來吧,是我自個兒心情不好,遷怒於你了。我方才語氣是重了些,卻沒有怪罪的意思。”
她也不曉得自個兒是怎麼了,莫名其妙的要與一個丫鬟置氣。這衣物她剛剛簡單的瞧了下,入目的便是端莊華貴,記憶中是甚少見到的,因為母後亦不喜繁瑣,即便是佳節也不過是稍加打扮,像這樣的衣裙,她還是從未穿過的。
可即便如此,安清淺也沒有無理取鬧到計較這些,本來麼,衣著打扮皆是外物,從前穿的隨意是因為舒心便行,但若是一定要穿著的得體些那便穿吧,這並不是什麼打緊的事情。
自己心中莫名存著的那股煩躁勁自然不會是因為衣物之事,可心中隱隱不安的預感總叫她今日不大舒暢,似是有什麼不大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別再跪著了,地上也涼。不是說快來不及了麼?快些服飾我更衣吧,早點弄完也是個安穩。”安清淺退開幾步,瞧了眼敞開的房門,屋外空空蕩蕩的,忽覺黯淡,坐在了椅子上,沒什麼心思的任由人打理著自己。
或是大病初愈,整個人都不帶多少氣色,胭脂就用的重了一些,這樣奪目的色彩與額間那妖嬈盛開的桃花相呼應之下,竟有些攝人心魄。
她瞧著鏡子中的自己發愣了好一會兒,那樣盛裝下的自己陌生的讓她有些恍惚。
她輕觸了眉頭,鏡中的自己亦然,原本如葡萄一般水靈的黑漆漆眸子,如今卻在濃重的妝容下顯得徒然妖嬈,隻不過那眸子裏,似是有驅散不開的愁思,安清淺忽覺有些好笑,站起身來,對身邊的人道:“走吧,入宮。”如果,可以重新再選擇一次,安清淺她不會選擇入宮來,她今日就應該蒙頭在屋子裏睡過去,一睡不醒也無妨。她應當早早地便答應下秦芝,隨他去聖雪,更或者,她甚至就不應當回憶起這些事情來,就一輩子呆在那穀中不諳世事深淺。
重頭再來一次,她甚至更寧願自己死在當年寒風蕭瑟的懸崖之上。
可是這世間沒有如果,這世間也不可能重頭再來,世事之決絕往往是世人難以想象的。
有的人,是真的沒有心嗎?或者……有的人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呢?
“安遲雲,你在做什麼?”
安清淺抬眼看向他,麵無表情,聲音卻冷沉到出乎她自己的意外。
方才掀開簾子之後,轎子便已然被人團團圍住,她吩咐護衛收起了刀劍,一路被人帶到了此處,帶到了她昔日的二哥哥麵前。
不,或許用挾持這個詞更加合適。
皇城的城門盡落,無數的士兵將這裏包圍,各國的來使都被彙聚到了一處,這原本的新皇登基大典,局勢卻緊張到仿若一觸即發。
安遲雲一襲戎裝,勃然英姿氣勢逼人,高高坐在了馬上靜靜地看著她,眼前的小姑娘神情清冷是他從來未曾見過的,這樣敵對的態度也是從未有過的。
她剛剛叫他安遲雲,從前她總愛親昵地叫自己二哥哥,帶著一股子女嬌娥撒嬌的意味,甜甜糯糯的滿是親近。兒時氣急了也有直接叫喚過他的全名,可是從來沒有一次像如今這樣的冷漠疏離。
他沉默了許久,終是開口,聲音有一些幹嘶暗啞:“小清兒……你的傷勢怎麼樣了?可還疼嗎?”
她喚他安遲雲,他卻仿若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依舊喚她小清兒。
可是這樣的態度,卻更是激怒了安清淺。
安清淺被他氣笑了:“我的傷勢如何了?原來你還在乎這些呢?安遲雲,那傷我的人呢?傷我的人如今如何了?如今她倒是被你護的滴水不漏!”
她一下子便問出如此許多,每一個問題的背後都藏了深深的憤怒與不理解,這些天來的壓抑讓她恨不得將心中所有的話一下子全部傾吐出來,明明曾經就是最親密的人,為什麼如今卻到了這種刀槍相向的地步。
她藏在衣袖下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指甲掐地手心分外疼,關節卻是泛白。
安遲雲瞧著她的眼眸十分的複雜,甚至含著悲傷與一絲隱隱的激憤,又是許久的沉默後才緩緩道:“安香寒是我的妹妹。”
他未否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也沒有多做一句話的解釋,隻不過淡淡的一句安香寒是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