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淺年紀雖幼,但好在膽子忒肥,瞧見這寒光閃閃的刀,不知為何怒意竟大過了懼意,再加上小乞丐實在是弱小的很,就算方才吃了個饅頭,也敵不過安清淺日日在宮中吃好喝好,沒事還被她二哥哥拉上舞刀弄劍一番的身體,一時間,竟刀刀都讓她躲過了。
小乞丐似是本就在病中,這般砍了幾下之後,呼吸越發的粗重,臉上肮髒倒是讓人看不清麵色如何,約莫也是慘白無光。
但他眸光中透著一股倔勁,仍舊沒有停下攻擊,揮刀的動作雖是比最初慢了,狠勁卻是半點沒少。
若非平生皆為遇過這小乞丐,安清淺險些以外自己是他的平生大敵!
她邊閃邊恨聲罵道:“你可曉得何為知恩圖報!生而為人,真正低賤並非衣不蔽體,而是如你這般卑鄙!當真是過街之鼠輩令人唾棄!”
小乞丐恍若未聞,依舊刀刀刺向她毫不留情,當一刀差點劃破安清淺衣服時,好巧不巧,那乞丐便被掐著點出現的影衛拿下了。
“啪嗒”一聲,小乞丐手中的刀具被扔向了遠處,他被影衛反手拿下,瞬間便被拖出去好遠,整張臉痛苦地皺在了一起。
方才緊迫的戾氣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安清淺呼出一口濁氣,卻依舊覺得心跳的厲害。
她再抬頭看向小乞丐之時,那人已離她頗遠,是絕對不能再傷害到她一分一毫的了,隻見小乞丐垂著頭,眉目間好似一片暗淡的死氣。
“公主,屬下救駕來遲!望公主恕罪!”影衛朝著安清淺低頭請罪,聲音卻憑無波瀾,倒不見半絲的慌張。
“跪下!”還未等安清淺張開說話,影衛便冷嗬一聲,朝著小乞丐狠狠一踹,那小乞丐瞬間被踹翻在地,“噗”的一口鮮血吐在了滿是灰塵的地上。
清淺嗬斥道:“你這是做什麼!”
萬想不到影衛的力道如此之大。
她連忙朝著小乞丐奔去,卻終究頓了下來,眸光停在了早就被扔在了一旁的劣質刀具上。
小乞丐被影衛一把拽起,卻始終倔強地不肯跪下,眸光緊緊地盯著安清淺。
“你倒是來的真是時候!”安清淺被盯的不痛快,躲過小乞丐的眼神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對麵無表情的影衛道。
“你若是再多看會兒戲,我如今怕是不能安生地站在這兒。”
影衛不卑不亢道:“讓公主明白世道險惡終歸是好的,財尚且不外露,何況在饑餓的人麵前拿出如此珍饈?”
“此番若是能讓小公主長長記性,卻也是值得的。”
“你!”小小的孩童板起臉來卻也是冷若冰霜,“誰給你的膽子來教導本公主?!若本公主真傷了分毫,你該當何罪?!”
雖知影衛是好意,但他非父非母,這般作為後又如此教訓自己,總歸讓原本就不怎麼痛快的安清淺更不痛快了,自是不會給什麼好臉色。
“就算是拚死,屬下也不會讓這賊人真傷到公主!”
影衛低首道:“是屬下自作主張了,還望公主恕罪!”
這就如一拳頭打在棉花上,她見影衛又是麵無表情的一張臉,卻也不好發作。
這也本不是發作的時候。
“公主……”被拽著的小乞丐終是開口了,聲音沙啞卻是難聽,他輕輕念出這兩個字,似乎又一些迷茫,複而低頭嗤笑道:“嗬!公主!”
這笑中的嘲諷之意,怕是連個傻子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安清淺閉了閉眼,平複了會兒呼吸,方走到小乞丐麵前,蹲下身來,道:“你真的就是為了那一袋吃食……”
話至此處,她頓了頓,緊盯著小乞丐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道:“為了一袋吃食,要取一個無辜人的性命?!”
這句話安清淺一字一句的清晰吐出,黑眸之中再無半點平日裏的散漫笑意,整張小臉都是繃緊的。
她一瞬不動地緊盯著小乞丐,似是要將小乞丐徹底看透。
迄今多年,她所讀聖賢無不教導著她人心本善,雖她曉得世間也有諸多惡人,卻一直從未真的遇見。
一個人,一個與她年齡相差無幾的小孩兒,真的能壞到此等地步嗎?
人心,又究竟會壞到何等地步?“無辜?”小乞丐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低下頭沉沉地笑了。
笑中的嘲諷不加一絲半毫的遮掩。
見影衛又要發作,安清淺立即抬手製止了,她冷若冰霜地看著麵前這個笑的滿是嘲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