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整理(1 / 2)

豔陽高照,天藍得像湛色墨汁。

常府浩浩蕩蕩得踏上進京之路。

常合遠與姚夫人、昱祺同程一車,常家兄弟騎馬,呂氏曹氏宋氏三位姨太一車,三位女兒又一車。後麵跟著二十幾位家丁嬤嬤丫鬟。

那是女眷們第一次看到冀州府的全貌,一路都掀著轎簾東張西望,嘰嘰喳喳不停。一行人慢慢離開主城,踏上了進京必經的一條官道。

官道上雜草叢生,唯有一條馬蹄印清晰可見,這也合情合理,進京的多是男子,輕裝縱馬,像常府這種將舉家搬遷的總是少數。

石礫不平,震得馬車晃晃斜斜。昱祺看周圍也沒什麼好玩的,幹脆靠在姚夫人懷裏睡過去了。

叫醒她的是一聲尖叫。

她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姚夫人驚慌失措的臉,和常合遠官服帶血,捂著胸口倒在馬車裏。

“爹爹”昱祺爬起來撲到常合遠身側,卻被外麵的修羅地獄驚呆了。

光不再是光,從太陽裏射出來的,分明是白森森的利箭,從刺眼的光芒裏穿雲而發,速度之快,根本躲閃不及。家丁們的屍體橫在地上,全身被紮得像從血池裏拎出來的刺蝟。

常懷舒擋在馬車前,奮力揮著劍,試圖阻攔萬箭齊發的災難,昱祺隻感覺渾身僵硬,躲也不知躲,隻是不可置信得看著眼前的一切。

一支箭就直衝她胸口而來。

尖叫都未出聲,箭光一閃,在紮入肌骨的前一刻,卻驟然停下。

停在了常懷南的背上。

“三哥哥!”

昱祺的聲音不再奶聲奶氣,而是杜鵑啼血般淒厲。那支箭一定刺得很深,常懷南撲來的姿勢已經保持不住,撐著車板的胳膊一沉,使勁渾身力氣般將昱祺推進車廂內。隨後便失去控製般,直接摔了下去。

“啊!!!!!!”

昱祺直接從床上坐起來,渾身發抖。

嬤嬤聽到她的叫聲,急忙衝進屋裏。卻見她小臉蒼白如紙,大眼睛裏都是淚,嘴唇控製不住在顫。

“七小姐莫怕,隻是噩夢,隻是噩夢”

昱祺眼神渙散得看著嬤嬤。

姚夫人房裏的燈掌了起來,很快,便散著頭發,疾步走到了昱祺床邊。自昱祺幼時生了那場大病後,膳食加補,時常叫來大夫查看。連她非要跟哥哥的師父舞刀弄劍,姚夫人也安慰自己,都是為了健身健體,由她去。

此刻昱祺卻如當年那般,渾身冷汗,身體一直在戰栗。舊日陰影一下子重現,姚夫人隻覺自己腳下都發軟,將昱祺死死抱在懷裏。

“祺兒不怕,娘親在,娘親在,娘親不會讓祺兒出任何事的,隻是場噩夢,夢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不怕不怕”

在母親的懷裏慢慢緩過來,昱祺睜開眼睛,仍在驚恐中得喃喃,“娘親,夢都是反的對不對?爹爹不會有事,娘親不會有事,哥哥姐姐也不會有事,我們一家都不會有事對不對?”

“對,對,都是反著的。祺兒夢到的壞事情都是反的,夢到的好事都會成真。還記不記得,是你出生了,爹爹賑災才獲了大功,祺兒是福星,祺兒是福星”

昱祺點點頭,卻緊緊拉著姚夫人不放手。

此刻就算沒有她拉著,姚夫人又怎麼敢放她一個人?命嬤嬤熄了燈,將昱祺裹在小被子裏,一邊輕唱著童謠,一邊拍著她的後背。

到底是小孩子,哪怕是做了噩夢,回到母親懷裏,也能安心睡去。

姚夫人看著打著小呼嚕聲的祺兒,豆大的淚珠滾落在錦被上。

三小姐離開她的時候,縱是骨肉血脈,卻也隻在懷裏呆了不過幾日。而昱祺不同,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可她自打被抱進常府,便養在她膝下。她看著她學說話、學走路,她看著她從那個身上發紫發青的嬰兒,一步步長成如今的小胖娃娃,連想到她以後要尋如意郎君,姚夫人都忍不住低落,更何況是更決裂的奪去。她怎能不怕不懼不心驚膽戰?

老天爺,若要罰,便罰我姚氏一人,求您憐憫,務必放過小女。

姚夫人的手被佛珠勒得生疼,卻全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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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姚夫人麵帶憔悴,昱祺卻完全忘了前夜發生了什麼,拉著姚夫人的手左問右問,姚夫人被晃得頭暈,看著昱祺沒心沒肺的樣子,心裏仍是欣慰。

還好還好,這是小娃娃,不記事。

距離進京不過就幾日了,家裏忙成一團,就府邸的地契要盤,不隨同一起進京的家丁仆從要打發,更不要提,各廳各室裏的擺件陳設。

卻半天不見常合遠。

管家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好請姚夫人定奪。

勞累的體力活自然是下人幹,可幾位姐姐需要把關自己的首飾珠釵,也不得空。昱祺年紀小,沒什麼零碎的飾物,千叮嚀萬囑咐“放好我的小龍花燈”,也就閑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