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丫鬟進門,常懷舒就已經聽到動靜,信步走出門外。晚膳已過了很久,他仍穿著隨時可以外出的行頭,身上隻有一塊玉佩,多餘的裝飾一點沒有,身形高大又俊逸,玉樹臨風得立於門前,行走便是嫡子的氣場。
“父親要兄長去內室議事”
本是無意,卻在常懷舒這翩翩公子的形象前,沒由來的一陣相形見絀。常懷南心中悻悻,語氣生硬了幾分。
常懷舒倒是不介意,不過看弟弟這副表情,便知道父親又用官場那套責備他了,“三弟若是有暇,不如陪愚兄一起去?既是商量正事,多一人聽,總歸還是好的”
常懷南剛想拒絕,便被兄長大力拍了拍肩膀,“不”字硬生生被咽進了肚子。
“父親”常懷舒在屏風前叫了一聲,行禮低頭。
“舒兒來了?進來便是。”
常懷南默默跟在哥哥後麵,巴不得父親沒有看到自己。
“南兒?”常合遠也愣了一下,小兒子最憎這些權術揣度,此時去而又返,想必又是常懷舒的意思。不過這樣也好,大兒子從軍多年,自己還是需要個左膀右臂的,外人心思難猜,最信任的怎麼也是自己的骨肉。
“聽南兒說,今日在花燈節上,竟是見到了北疆攝寧王的嫡世子,為父想來想去,亦想不出他們此行的目的,年後為父便要啟程進京,莫不會京中有何變故?”
京中變故。
常懷舒腦海裏飛速畫出了一張圖,薛相、呂太尉、吳禦史與裕肅王,四人關係雖是錯綜複雜,卻仍算能維持個平衡的局麵。此刻攝寧王進京,若說是軍權有異,莫非是和呂太尉要結盟?誰不知北疆的軍隊都是嗜血之士,這般聯合,總不會是要造反吧。不然的話,京城有什麼事,需要從北疆調兵來?
若說是王權結盟,更是奇怪。攝寧王雖是居爵,可到底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脈,裕肅王也不會突然要論什麼同宗同源吧?
也不是。
不過,攝寧王府的王妃,不就是當朝聖上的妹妹?
若說血緣,似乎也可以連得上。
可是兩個王爺,身份尊貴,就算是親上加親,裕肅王也沒那份重量,要攝寧王跋涉萬裏而來啊。
“孩兒拙見,不禁推敲。未知父親有何高見?”
常懷南一聽這話,一口血差點噴出來。這個哥哥莫不是個老狐狸吧,剛剛眼珠轉得飛快,想必腦子裏已經有了判斷,此刻卻裝作一無所知的問父親。說是沉穩,還是狡詐呢?
常合遠卻是滿意得點了點頭,好像這句廢話有什麼深意,滿眼都是讚許得看著常懷舒。
“為父的想法,想必我兒已考慮到了。既是如此,走一步算一步便是。”
說罷揮了揮手。
見常懷舒常懷南都退下了,常合遠坐在陰暗裏,扶著了額頭,此事說不上棘手,畢竟自己區區四品小官,權力中心的漩渦,一對半會也牽扯不到自己頭上。可誰人沒有野心?這番進京,進了便要拚命往上爬。天下腳下,已經沒有可休暇之處了,權力金錢,誰會不眼紅呢?
思忖一陣,走到了呂氏的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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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常合遠暴怒而走,就再沒來過呂氏的房了。哪怕是新春宴席,呂氏慪氣不肯出房,他也由著她。這位姨太太,仗著子嗣繁盛,就跋扈到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做人妾者,本就是一半主一半奴,當眾迕逆這種事也做得出,讓她閉門反省反省也好。
隻是此時,也許隻有她才能給自己一些信息。她雖隻是呂家的旁門側係,可到底是一家人。若是有什麼風吹草動,她還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