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曾經墨瀲瞳的至交好友,和他自身呈現出來的氣質,雲衍的審美絕對挑剔,能在瞬間打動他的,一定是絕俗之美。
一種不可能出現在被賣來賣去、顛沛流離的尋常丫鬟身上的絕俗之美。
不用說,僅憑這點疑竇,出於對木閱微當前危險處境的深悉,雲衍都會去查一查南宮挽霜。
可是很顯然,他也什麼都沒查到。一切都像挽霜呈現出來的軌跡那樣尋常。
雲衍點點頭:“你心裏有數,我就放心了。她不跟你去蘇府我倒鬆了一口氣,至少她應該不是白貴妃或者五皇子的人。”
木閱微朝天翻個白眼,身子一斜靠在半天都很鬱卒的表弟雲楓身上:“表哥,這一次我和雲楓站同一戰線。你肯定對我的丫鬟動心了,熱情導致智商短路。南宮挽霜如果是別人的棋子,潛在危險已經被我帶著上路了,並且我一無所知。她犯得著跟我走一趟嗎?你竟然為她說話。”
得到姐姐援助的雲楓猛猛點頭,連聲道:“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大哥,看來我很快要有大嫂了!母親和父親這下該放心了,他們頭痛這些年了……”
雲衍被木閱微那一番花弄得哭笑不得,但他知道眼前這個人在緊張的時候常常會自己都自己玩,讓緊繃的思索之弦放鬆放鬆,今天估計她的弦已經繃緊道極致了,被她這般打趣,又看她吊兒郎當不像話地和雲楓勾肩搭背,索性隨她去。
同時也在低頭在暗忖:木閱微說的不無道理,難道他真的因為那天那個丫鬟的一個情景,對她懷了一絲惻隱之心?但他完全堅信雲楓瞎扯的對一個丫鬟動心絕無可能,絕無可能,這是一個他最深處最疼痛的秘密,絕無可能,絕無可能……
卻突然在這時飄來雲楓零碎的隻言片語:大嫂……父親母親……放心……
雲衍有刹那間的眩暈感,幾乎是本能,他在眩暈裏抬頭看向雲楓,卻不巧撞上木閱微清亮的目光。
那目光本來是和雲楓打鬧時毫無雜質的一派溫暖笑意,在撞上他眼神的時刻,仿佛感染了他自己眼底來不及深藏的痛楚情緒,笑意黯淡凋零,然後關切與疑惑從深處浮遊上來。
在那雙與雲衍如出一轍的黑亮鳳眼裏,此刻是一抹濃鬱的關切與疑惑,雲衍在捕捉到如此情緒的那一瞬間,終於一個激靈回過神,卻已經來不及。
雲楓隻覺得不對勁,因為正在和他笑鬧的姐姐笑臉突然僵在臉上,順著他的目光尋去,大哥也是如此微僵的神情。他們片刻間的對視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雲楓至少沒見過姐姐這般和誰如此對視過,也沒見過大哥如此和誰對視過,還是以這樣一種兩個人幾乎從來都不會有過的失措表情。
他揉揉鼻子,不知道自己又錯過了什麼。
但這一次,因為分為的突然怪異微冷,他沒有多說話。
雲衍看了一眼木閱微,又看了一眼頭上的日光和地上的樹影,淡然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
木閱微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麼,徑直朝自己那輛特別引人注目的花車走去。
雲楓這才想起他們本來的焦點在木閱微的這輛花車,現在大哥似乎對這個一點也沒興趣了。姐姐的表情也挺怪異的,搞得他好奇一下的機會都沒有。姐姐這個花車肯定大有文章,可惜啊可惜,不能提前知道了!
木閱微走到自己的花車前,卻沒有上車,隻示意幾個人將車子和馬送到門口。然後她回過頭,看向不遠處,形貌昳麗、氣質傲岸的雲衍,此時那個人正朝外走去,和平日裏這個大表哥的舉止無絲毫差異。
可是木閱微不知道是不是出於一種因情感而起的幻覺,她覺得雲衍的影子,有一點莫名讓她感到痛楚。就好像剛才不經意撞進她眼底的那個眼神,那是毫無遮攔的驚痛,源自於心靈深處最秘密最柔軟的地方,不小心被撞了一下,來不及收住的痛。
片刻的情緒雖然因為雲衍修為頗深浮現出來的極為略微淡薄,但對於雲衍,那已經是一個破綻。
至少木閱微不但接受到他那一刻痛楚的信號,甚至自己也被感染,以至於她第一時間是難受,然後智識才清明。
木閱微遠遠望著雲衍,突然發現她身邊,有點腦子的人,都是一個謎,守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南宮挽霜,雲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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