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何慕的父親(2 / 2)

“我爸待會過來。”何慕道。

“他來幹什麼?”

“花嬸去我家說明了情況,可能來商量你懷孕的事。”

“你當真要娶我?”我抓著被子,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猶豫了會,“當真。”

“你喜歡我?還是在同情我?”

“我不是同情你,可能也談不上喜歡你,類似愛情的那種喜歡,但我喜歡你的家庭,你的父母,我非常迷戀,甚至是追求你家裏那種舒適愜意的感覺。傍晚黃昏日落,一個人最容易感到孤獨的時候,阿姨在廚房做飯,你在窗台邊澆花,待叔叔下班後推開門,一家人聚在餐桌邊歡歡喜喜的吃飯,開心的聊著笑著,盡享天倫之樂。不像我家,通常隻有我一個人,即便做好晚飯,父親也隻是匆匆吃幾口,便把自己關進書房。母親去世後,他越來越沉默寡言,我們家裏永遠靜悄悄的,沒有人味。”

昨晚對他的心疼,到方才對他抱有怨氣,再到現在對他生出莫名的情感,像在一汪平靜的水麵上擲下一粒石子,石子瞬間沉到了湖底銷聲匿跡,然而我的情緒猶如激蕩起的一圈圈漣漪,生出變幻莫測的形狀,難以解釋的脾氣。

情緒裏的成分很複雜,我討厭他所做的,又感激他,想疏遠他,又克製不住去靠近他。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們的友誼變了質,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是薄如蟬翼,經不起丁點的吹灰之力,隻輕輕的一動彈,我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有些話一旦說出口,便像修複不了的裂痕,在心裏留下永恒的陰影。

見我沒有反應,他問道:“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

“隻是覺得不可思議,我們家不過是米縣最普通的家庭,有什麼值得羨慕的,你踏出這扇門,再去結識別的姑娘,接觸她們的家庭,你就會發現你的辦法多麼的荒唐。你說男人無法接受喜歡的女人為他做出犧牲,可你讓我體會到了,當我的朋友為我付出時,那種忐忑不安和虧欠的負罪感。結婚,不應該是相愛的人才會幹的事。”

他似乎早意識到我會如此說,微微笑著,淡然處之,“男人和女人有些想法是相通的,比如說一見鍾情,女人去買衣服,往往第一眼看中的是最喜歡的,雖然後麵還會有更貴更好的,但第一眼選中的物品是無法取代的。男人也會這樣,第一次讓他感受到美好的東西,是住在心裏的,我喜歡你的家庭,寧書,對我來說,這就夠了。如果你想不到其它更好的辦法,不妨嫁給我,我願意和你一起撫養孩子。”

“你什麼時候開始產生這種想法的?”

“陪你去市裏產檢完出來,我當時就想,為了保護那個小生命,以後我來照顧你們母子吧,我也猶豫徘徊過,後來我又問你如果秦羽回來找你,你會跟他走嗎,你說你一定不會跟他走,所以我漸漸下定了決心,昨天的情況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們結婚後要怎麼辦,形式上的夫妻?為了成全我而剝奪你追求愛情的權利?”

“愛情從來都不是男人人生的全部,這沒什麼,我也不是一無所得,我享受到了我想要的家庭氛圍,這本身是一種收獲。阿姨待我多好啊,昨天還生我的氣,今天又開始關心我,隻有母子才沒有隔夜仇啊,她就是我的媽媽。”

我使勁咽了咽口水,不敢想象今後的生活,始終充滿了抗拒。

“何慕,你幫我離家出走吧?”

一根煙的功夫,他才開口,“怎麼幫你?”

我從床上坐起來準備與他細講,卻瞥見花嬸領著一個上了年紀的男子,一前一後走進院子。

我爬到窗戶邊朝外看,男子身材瘦高,微駝背,頭發花白,穿著隨意的棉T恤和布褲、布鞋,邊走邊左右打量。

“這是你父親?”我問道。

他湊上前望了一眼,“是的。”

“他真的來了?啊?”

“沒事,看他的神態,他應該是接受的。”

“接受什麼啊?”我追問道,扭頭見他出了房間。

客廳裏很快響起說話聲,像是花嬸在向爸媽介紹何慕的父親。我在房間裏坐立不安,聽到腳步靠近,忙站了起來,是媽媽。

“出來吧,何慕他父親來了。”

“我就不跟他見麵了吧。”

“人家點名要見你,都找上門了,好壞都要說明白不是。”

“媽!我害怕!”

媽媽挽上我的胳膊,深長的歎口氣,“他父親看上去人不錯,你願意嫁就嫁,不願意嫁就不嫁,沒人逼你,爸媽給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