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煜垂目一瞬,繼而語氣凝重地說:“摘星台的事,我已經在親自徹查,絕不會讓人再傷害到你。”
阿璃有些著急,抬頭看著他,“我說的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難道,你就不怕我和延羲在聯手算計你的江山、你的王位?”
慕容煜牽了牽唇角,劍眉輕揚,“可我也惦記著陳國的江山啊。”
他伸手掠過阿璃額前的發絲,手指停留在她耳邊,輕輕地摩挲著她鬢角,聲音低沉而誠摯,“阿璃,江山王位都是男人之間的爭鬥,你根本無需為此費心。成王敗寇、願賭服輸,是我們這些因為命運和野心而陷入其中的人,所必須接受的結局!東越仲奕也好,風延羲也好,同樣由始至終都明白這個道理。我們誰也沒有權力將你拉入我們之間的爭鬥中,而你,隻需安心留在我身邊,什麼也不做,誰也不幫,便已足夠!”
阿璃眼角湧出酸意,心口像是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封堵著。
她六歲便遭父母所棄,孤身流落異國,飽嚐艱辛。十幾年來,刀光血影、謀算布局,哪一件事不是自己親曆親為?
不是沒有過渴望被人嗬護憐惜的小女兒情思,隻是從沒料到,當機會真正來臨時,她卻連伸手的勇氣都沒有……
***
傍晚時分,延羲從重華驛館入宮,來承元殿為阿璃療傷。
阿璃已經從蘅蕪口中得知,自己病情一直有所反複,每日非得由延羲以續以內力方能穩定。
以往療傷的時候,阿璃還在昏迷之中,毫無知覺,今日卻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再次接受延羲的“幫助”。
延羲閉口不問青遙的下落,又不惜內力為自己療傷,阿璃忍不住思忖著,他倒底是放棄了追回妹妹,還是為了那半壁江山而跟自己妥協……
蘅蕪扶著阿璃在榻上坐起來,阿璃唉聲歎氣地說:“我都已經醒了,你還像擺弄死人一樣擺弄我。”
延羲這時剛好進屋,表情依舊淡淡,徑直撩袍坐到阿璃身側,伸手去探她的章門穴。
阿璃觸電似的一躲,頭一下撞到蘅蕪的肩膀上。
延羲睨了她一眼,“你像死人的時候倒更容易擺弄些。”
阿璃揉著頭說:“我已經醒了,還需要療傷幹什麼?”
延羲示意蘅蕪退下,自己則移到阿璃身後,盤膝而坐,一手扳住她的肩膀,一手聚力,戳向她腰間的章門穴。
阿璃頭部兩側陡然脹痛,胸口氣血翻湧,“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延羲從袖子裏扯出條絲帕,遞給阿璃,“現在明白你為什麼還需要療傷嗎?”
阿璃拿帕子抹了下嘴,調整氣息,“我到底怎麼了?”
“你中毒了。”延羲說:“若我猜得不錯,在摘星台劃傷你的刀刃上,應該塗的有劇毒。大概是他們擔心一擊不成,不想給你逃生的機會。可惜我認不出這倒底是何毒,不敢冒然用藥為你解毒,隻能每日用內力將毒性壓下。此毒每日沿經脈上行於百彙穴中,天色越晚毒性越強,若不以內力壓製,你頭頂的大穴將會一一被封,最後失去意識昏厥而死。”
阿璃咬唇沉吟著。
連風延羲都不知道的毒,恐怕並不尋常。
而提供這種毒的人,隻怕背景也不會簡單……
延羲仿佛看穿了阿璃的心思,又道:“這次謀劃在摘星台行刺你的人,絕非尋常士兵。一般的人,根本買不起價值連城的石漆,也不會有連我都查不出名字的毒。”
“那你覺得會是何人?”阿璃抬眼問他。
“我大概能猜到是誰,隻是還沒有確切的證據。”
“是誰?”
延羲盯著阿璃,慢悠悠地問:“如果我說,是跟慕容煜很親近的人,你會不會信?”
阿璃跟延羲對視了片刻,移開目光,“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不如何。”延羲伸手把阿璃的頭發撥到肩上,“我隻是好奇,你曾以性命起誓,不會再對慕容煜動心,可如今他不顧性命地相救於你,你難道就一點也不感動?”
阿璃側身跟延羲拉開距離,垂眼說:“我說過的話,自然記得。許下的誓言,也必不會違背。”
延羲聞言,沉默了良久,繼而說道:“你中毒的事,最好不要讓旁人知曉。燕國之中,想取你我性命的人數不勝數,若是你身中奇毒的消息傳出去,難保不會有人趁機再次出手。”
語畢,他閉目凝氣,雙掌緩緩推落到阿璃的後背上。
阿璃也合上雙眼,心緒卻一片紛雜。
慕容煜令人難以抗拒的溫情,風延羲冷嘲熱諷的提醒……
南北之爭,勢如水火。
而她,必須作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