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飛鵲度兩難憑 (三)(1 / 3)

阿璃在承元殿躺了數日,身體漸漸恢複,除了時有發作的頭暈以外,坐立行走已完全自如。

北國寒冷而幹燥的初冬,讓從未在燕國過過冬季的阿璃感覺有些說不出的清冷。

這日她裹著暖裘,倚在美人榻上,一邊聽林崇唧唧呱呱地講著話,一邊思忖著心事。

林崇咬了口芙蓉糕,問:“對了,阿璃姐,今晚的酒宴你也去嗎?”

阿璃一時有些怔然,“酒宴?什麼酒宴?”

“咦,你不知道嗎?濊貊族的使者到了薊城,陛下特意吩咐了設宴款待。太子今早一直都在書房溫習有關濊貊的學問。”

濊貊族是居於燕國東北麵的遊牧民族,早年和北燕一樣,經常遭月氏國兵馬侵擾,勢力一直很薄弱。幾年前慕容煜攻下月氏,濊貊族從此再無後患,因此野心滋長,擴疆開土,常常在邊境生事。

阿璃搖了搖頭,“沒聽說過。不過這濊貊族跟我們也沒多大關係,就算知道了我也是不去的。”

她最近一直想方設法地回避著慕容煜。少見他一次,她就少一份的猶豫……

“怎麼沒關係?”林崇說著站起來,“我聽說,燕國和濊貊可能會打仗!萬一真打起來了,我還尋思著去戰場上看一看呢。” 他捏著糕點比劃了幾下,“最近教我武藝的師傅一直誇我,說我極有天賦!”

阿璃見狀,忍不住抿嘴笑道:“你激動什麼,燕國打仗關你什麼事?你又不是燕國人。”

林崇聞言頓時斂了神采,悻悻地坐下,垂頭默默啃著糕點。

阿璃想起自己幼時的事,不覺有些後悔出言,遂坐直身子輕攬住林崇肩膀,“阿崇,姐姐不是那個意思……世上這麼多國家,你願意是哪國人都可以!你看我,生在暗夷,長在陳國,現在又嫁到了燕國。對了,我還在東海住了幾年呢。”

林崇繃著唇角,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著阿璃說:“阿璃姐姐,要不我們走吧!回東海去。反正這裏也不是我們的家。”

這句話,觸動了阿璃本已不寧的心緒。

逃離,或許是最容易的辦法。

可是,她所決定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不再逃避、不再躲藏嗎?她想要變得強大,變得足以與命運抗爭……

她兀自沉默了片刻,又意識到什麼,問林崇:“阿崇,是不是有人跟你說過什麼?”

阿崇扭過身,含含糊糊答道:“沒有。我就是想家了,想裴大哥了。”

阿璃迅速掃了眼門口,然後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我告訴過你,在宮中可千萬別提你裴大哥。”她伸手把阿崇的頭轉過來,盯著他問:“你在宮裏一直住得很好,現在突然想離開,告訴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林崇望著阿璃,眼中漸漸有了霧氣,抽了下鼻子說:“誰也欺負不了我!”

阿璃這下更是確信無疑,“快告訴我!”

原來,每日在東宮陪伴太子讀書練武的,還有幾個高門世家的公子。那些少年見林崇住進了東宮,又與太子格外親厚,原以為他跟陳國扶風侯府有親戚關係,一開始時對他還算客氣。可時間一長,了解到他不過尋常出身,跟王妃還是遠親,便開始時不時說些冷嘲熱諷的話。

“他們擠兌我,管我叫蠻子,我都可以不計較。可我受不了他們說……說你的壞話。”林崇越講越氣,咬著牙說著。

“哦,他們說我什麼啦?”阿璃挑了挑眉,“我倒想聽聽。”

“他們說,你嫁到燕國,就是想……想什麼蠱惑君心的。說你讓陛下放走了東越的王後,又撤去了淮北和關北的邊防駐軍。上次在摘星台,還差點為你丟了性命。”阿崇抓了抓腦袋,努力學著那幾人的口吻,“他們還說,當初要不是指望跟扶風侯府的結親來緩解國庫空虛的難題,陛下根本就不會娶你。誰知道你嫁過來以後,什麼忙也幫不上。眼下連跟濊貊族開戰的軍餉都沒有著落,隻能巴巴地跟人家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