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每日早朝後必定來承元殿探望的慕容煜,即使阿璃永遠隻是客氣疏離地敷衍,也逼不了他放棄……
身旁的程武冷冷地開了口,“幾年不見,王妃的性子似乎淡然了不少。”
阿璃彎出一絲淺笑,說:“程將軍說話也委婉了許多。換作以前,恐怕是要直接答說當年的相遇是我刻意安排出來的。”
程武繃著臉,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壓著聲音說:“我不知道你倒底在打什麼主意,不過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做出傷害陛下的事來,我絕不會放過你!”
阿璃唇角笑意更深,“我為什麼要傷害陛下?自古兩國聯姻,圖得都是各自的利益。既然是有利可圖,我斷沒有傷人傷己、自毀財路的道理。”
程武有些語噎,他沒料到阿璃的反應會是這樣的。在他的記憶中,阿璃因為一語相激而拚著命馴服了烈馬追雲,也因為東越仲奕自盡而不顧一切跳入過鯊群。她應該是倔強而決絕的,而不是這般的……涼薄淡然。
悶了一會兒,他說道:“你若真無惡意,就應該勸陛下早日和纖羅公主完婚。陛下為了你,將這樁婚事一拖再拖,再這樣下去,隻怕朝內軍中有更多的人失望心寒!”
阿璃抬手輕撫發髻,指尖掠過金瓚鳳冠,觸意生涼。
“陛下娶不娶月氏公主,全憑他一人之意,我如何勸得?”
程武頗為惱火地瞪著阿璃,“你不要說你不知道陛下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遲婚期!他對你如何,你心裏最清楚,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你如果心裏有他,就該為他著想,為大燕的江山社稷著想!你如果心裏沒有他,就索性讓陛下對你死了心,再沒半點的念想!”
阿璃扭頭盯了眼程武,“將軍說這話,算不算是妄議僭越?”
程武“哼”了聲,說:“我本來就是粗人一個,自小沒爹沒娘地長在軍營裏,沒什麼話是不敢說的!不錯,當初是我們在東海逼死了東越仲奕,可他是罪有應得,一報還一報,不算冤枉!就算陛下因此對你有什麼愧疚,他也拿命還給你了。你如果還心存怨恨,想借機報複,那我寧可拚得玉石俱焚,也不會放過你。”
阿璃的心間掠過一絲涼意。連小武這樣大咧咧的人都能看出自己的意圖,以慕容煜的精明,不可能猜不出自己來燕國是伺機為仲奕報仇。可既然明明知道,為何還裝出一副對自己情深不移的模樣?難道說,他也是在演戲?
沉吟半晌,忽又記起什麼,抬眼問道:“你剛才說,他拿命還給我了,是什麼意思?”
程武瞠然一瞬,驚疑地瞪著阿璃,“你,竟然不知道?”他的口氣中陡添怒意,“你在東海跳船以後,陛下就重病不起,躺了足足兩個多月!旁人猜不出緣由,可你不會不明白。”
阿璃垂下眼,淡淡地說:“哦,也無非就是病了一場。”
一直以來,她反複不斷地提醒著自己與慕容煜之間的矛盾和仇怨,刻意執著於他曾經的欺騙與隱瞞,逼著自己不得不堅信他是自己的敵人。
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穩下心來,為仲奕奪回東越……
程武火氣上湧,顧不得許多,咬牙切齒說道:“無非就是病了一場?我跟隨陛下十幾年,即使是戰場上受了傷,也不曾見他在病榻上躺過一天。可那時在回薊城的路上,找來的名醫個個都束手無策,不論怎麼用藥就是不見好。後來我才無意中發現,陛下竟是自己把藥全倒掉了!我當時都快氣瘋了,怎麼也想不通,堂堂大燕國的戰神,我自小崇拜的大英雄,居然會為了個女人而一心求死!”他恨恨地盯著阿璃,“說起來,我還得感謝風青遙,要不是她派陳國龍騎營突襲薊城、火燒燕軍大營,陛下恐怕也不肯打消求死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