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很清楚,這件事一旦敗露,不但仲奕無法安全離開,自己將來的行動恐怕也會更受限製。
阿璃用手指推開延羲,解釋說道:“你我如今聯手,自然需要彼此知根知底。我了解你下一步的計劃,也才好想辦法幫你。再者,你這個人向來最會算計,鬼主意一大堆。你用在陳王身上的手段,我也可以借來用到慕容煜身上。”
“那如果我建議你對慕容煜下毒,你肯不肯答應?”
阿璃見延羲的表情似笑非笑,便也敷衍地答道:“若是非得如此,我能有什麼不肯的?”
延羲盯了阿璃一瞬,淡淡一笑,繼而伸指戳了戳案上的帛卷,“這是這幾年我安排在燕國的探子所搜集到的信息。但凡在燕國朝堂上有些作用的人,名字都列在了上麵。你到薊城前,須將這卷上的每個字都記熟。燕國跟陳國不同,朝中重權在握的文臣大部分都是年歲較長的老臣,從慕容煜父親慕容堅繼位之時就侍奉在側,勢力盤根錯節,滲透朝堂內外。這幫人可不像你以往在東越接觸過的那些高門顯貴、隻懂得養尊處優縱情聲色。他們大多數都野心勃勃,隨時隨地為自己和家族謀求實利。當年高氏就曾將慕容煜拒在薊城之外,逼迫他從高家擇女為後。若非慕容煜手握重兵,隻怕連家門都進不了。”
延羲修長白皙的手指劃過帛布,停在了一個名字上,“高忱乃是燕國文臣之首,每年從薊城派外各處的官員名單也大多由他手下的人推薦甄選。我們要削弱燕國邊境和南方諸城的勢力,利用文官牽製武將,就必須拉攏高家。”
阿璃的目光隨著延羲的指尖在帛卷上掃過,“那要怎麼做才能拉攏他們?”
“高忱的女兒是慕容炎的正宮王後,膝下隻有一位公主。如今慕容煜立了榮妃之子為王儲,高家必不甘心。若你能說服慕容煜納高氏女為妃,定能讓高忱對你另眼相待。高忱送女入宮,為的是要讓她誕下王子,以便有朝一日繼承大統。而慕容煜的後宮中目前隻有你一位嬪妃,高氏女能否得寵,也得倚靠你的幫助。一旦你和高家有了利益上的關聯,想要通過他們做事,就會方便許多。”
阿璃塗了蔻丹的指甲漫無目的地摳著幾案的邊角,沉默了良久,垂目道:“這件事……恐怕不太容易做。”
延羲研究著阿璃的神情,語氣嘲諷地開口道:“怎麼,你舍不得?”
阿璃揚起眼,“什麼舍不得?”
延羲的目光須臾不離阿璃,“舍不得與人共享。”
阿璃臉頰微紅,啐了一口,說:“胡說八道!我是擔心慕容煜對高氏早有提防,不會輕易被說服。高家如果真出了王子,難保不起謀反之心。慕容煜又不是傻子,怎會引狼入室?他立了先王庶子為太子,說不定就是因為那孩子的母親出生平民,沒有具有威脅力的外戚支持。”
延羲的嘴唇動了動,繼而又靜默住,隔了會兒才再開口道:“具體怎麼做,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想幫東越仲奕複國,總得花點心思,不能事事都靠著我來謀劃。”
阿璃思忖片刻,還是覺得為難。
如果慕容煜對自己隻是虛情假意,那他未必會聽自己的勸。如果慕容煜對自己有情,又怎麼會答應再娶別的女子?
她有些說不出的煩躁起來,對延羲說:“你難道就這麼一個法子?別忘了,這件事最後得益的人是你,你合該費心多想想辦法。”
延羲推得一幹二淨,“答應慕容煜的人是你,想借此謀求機會幫東越仲奕複國的人也是你,我沒有逼過你什麼。我要救青遙,要天下,不一定要通過你來實現。”
阿璃不可置信地瞪著延羲,在心裏用意念把他掐了個半死,還附帶狠狠地踢上了幾腳。
幫仲奕複國的方法也可以有很多種,不一定要通過眼下這條路來實現。
如果不是延羲帶走了仲奕,她何需用自己去交換青遙?
如果不是忌憚蠱毒,她又何需承諾拿大半個天下去作交換?
現在說得倒好像是自己欠了他一樣……
延羲盯了阿璃半晌,緩緩說:“你跟在我父親身邊十年,除了學會裝出一幅老練狠辣的樣子,還學會過什麼?”不等阿璃發作,又繼續道:“行事布局最忌諱心有旁騖,你做過殺手,焉能不明白這個道理?既然你打定了主意想要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力,就該凡事隻朝這個方向想,別的一切都不再重要。隻要你肯放下麵子、不計榮辱、不談感情,這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
他將案上的帛卷慢慢卷起,“你如果想改變心意,現在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