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於歸 (二)(1 / 2)

婚期定在了仲秋之日。

啟程前日,陳王突然頒下詔書,賜封阿璃為昭璃郡主,位同王族。

因為新娘身份的轉變,陳國送親的車隊也做出了符合身份的調整,不但添置了禦賜的金輅玉輦,而且數量也從三十六乘增至了七十二乘,讓原本已奢華的儀仗變得更為聲勢浩蕩。

引駕的衛隊上了官道,長寧侯吳予誠從馬背上回頭張望了一眼身後看不到尾的車隊,心頭喜憂參半。喜的是陳國肯以王族之儀送嫁,足顯誠意,似有化幹戈為玉帛的意圖。憂的是人越多則前行的速度就越慢,要在仲秋之日前趕到薊城恐怕會有難度。

隊伍中間最大的一座車輦由九匹駿馬牽引,車身鑲金嵌玉,垂有玄纁,正是新娘所乘之金輅。

碧空豔陽下,金輅映出奢華刺目的璀璨光芒,十裏之外可見。

車內的郡主斜倚臥榻,絳色長裙的華麗裙尾逶迤拖於榻下,散成嫣紅的弧形,宛如一朵盛放的牡丹。

她此刻正若有所思地盯著坐在對麵的扶風侯,問道:“你倒底是用了怎樣的手段,讓陳王對你言聽計從的?我記得他做太子的時候,對你十分忌憚。現在不但封你做了相國,還肯凡事聽你的吩咐,連我這種野路子的表小姐都封成郡主了。”

延羲低頭研究著案上展開著的帛卷,唇角勾笑地說:“隻可惜,除了我自己,陳國朝堂之上知道你這野路子出身的人還真不多。大部分人都曾在幾年前的上元夜宴見過你,也以為你真是我的表妹。”

阿璃說:“你不要避重就輕,先回答我的問題!”

延羲抬眼與阿璃對視了片刻,見她態度堅決而迫切,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先王病重之際,韓妃侍奉近前,屢次進言想說服先王改立王儲,將自己的兒子王子昭立為太子。先王本就不太喜歡詹的性格,加上對韓妃的寵愛,開始漸漸起了廢立太子之意。詹得我相助,才保住了王儲之位,自然對我心存感激,登基之後便封我作了相國。”

阿璃聞言坐起身來,追問道:“那你倒底是怎樣幫他的?還有,為什麼你不願意讓王子昭登基為王,偏生要幫好色剛愎的詹?我記得王子昭對你似乎很有好感,上次在夜宴上一直含情脈脈地望著你。若是他做了陳王,你豈不是能得到更多好處?”

上元夜宴那晚,阿璃恰好坐在了延羲和王子昭之間,好幾次撞見了王子昭投來的傾慕目光。後來,知曉了他原來喜好男色,才明白那柔情注視的對象、原來就是自己身邊的延羲。

延羲聞言輕笑道:“什麼好處?後宮第一男寵?”

他此刻正微微低頭看著案上的帛卷,說話間,輕輕地揚了下長長的墨黑睫毛,眉目間波光流動,竟有了種攝人心魂的嫵媚神色。

延羲的五官其實並不陰柔,加上平時氣質冷傲,即便是生得膚白唇紅、相貌俊美,阿璃也很難把他跟印象中的男寵孌童聯係在一起。可眼下見他仿佛故意作出的嫵媚眼神,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今日身著盛裝,發髻中挽著頂光彩奪目的瓚鳳冠,綴著的羊脂玉流蘇隨著肩膀的顫動而搖曳生姿,新穿耳洞上戴著的耳墜也伴著笑聲發出了輕靈的叮鐺聲。

延羲慢慢地斂了笑意,目光也逐漸變得深邃起來。

他有些艱難地移開視線,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就如同阿璃肩頭輕掃著的玉流蘇一般,來回遊移著,辨不清方向……

阿璃繼續追問:“剛才我問你的問題你倒底答不答?”

延羲垂下眼,慢條斯理地說:“我是如何幫得他,你如今知不知道已經意義不大。至於我為什麼選擇詹,我記得我早就告訴過你,那是因為他性格中的弱點更容易控製些。”

阿璃想了想又問道:“以你目前的人力財力,想要廢陳王而自立,能有多大的把握?”

延羲沉吟了片刻,說:“要廢掉他,一直都不難。但我並不打算取而代之。”

阿璃滿臉的不信,“你費盡心機,不就是想得到天下嗎?怎麼會不打算取而代之?我不信陳王對你毫無防備,就算你不想除掉他,他也會找機會除掉你。”

延羲身子微傾,湊近阿璃,目光探究,“你倒底想打聽些什麼?”

阿璃被延羲那雙漂亮的眼睛逼視得有些心虛。

幾日前,沃朗在阿璃的授意下離開了襄南。表麵上,他是返回暗夷,實際上卻是悄悄北上,前去安排送青遙前往東海的事宜。

阿璃讓延羲把仲奕藏在了送嫁的隊伍之中,跟著她一同前往薊城。她盤算著一旦青遙獲救,就直接從薊城把他們送往東海。有了青遙在仲奕身邊,她對延羲的忌憚就會少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