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煜的聲音沉沉的響起:“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他們?”
“末將麾下中箭落水的兵士一共三十四人,如今全都葬身魚腹,連個全屍都沒有!末將請求將東越船上的一幹人等也以此法處置,推入海中喂鯊魚!”
眾士兵們紛紛齊聲讚同起來。
因為不能用箭,這場強攻燕軍死傷慘重,活下來的士兵們也是心有餘悸,自然對放箭射殺自己兄弟的東越人恨之入骨。
“不可!”仲奕輕喘著氣說,“燕王,他們大部分隻是尋常水手,放箭也是聽令行事。一切,都是寡人的安排。”
慕容煜冷冷的說:“你的意思是,想代替他們受罰?”
阿璃的脊背發涼,心倏地緊縮。仲奕聽上去像是受了重傷,而慕容煜,那冰冷的聲音像極了汕州行刺的那夜,流露著決然的殺氣!
燕兵們開始嚷起來,此起彼伏的“殺了東越國君!”,“為先王報仇!”
阿璃再也不能多等,揚起手中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狠狠地朝壁上鑿去。
慕容煜走到仲奕身邊,彎腰低聲問道:“你把阿璃藏到哪兒去了?”
從攻上海船的一刻開始,慕容煜就在四處尋找阿璃。可他翻遍了整艘船,也找不出阿璃的半點蹤影。
在他的心底深處,有著一絲尚存的期冀,或許,東越仲奕知道了自己和阿璃的關係,因而將她禁於身畔、用來脅迫自己。他甚至,有些期望著仲奕能立刻拿出阿璃來做籌碼、威脅逼迫自己做些什麼……
可無論將士們怎麼辱罵折磨,仲奕一直都絕口不提阿璃。
慕容煜開始慌亂起來,慌亂的有些不知所為。
他攥著仲奕的前襟,聲音低啞地說:“你不就是想拿她來威脅我嗎?她在哪裏?”
仲奕聞言,眼底掠過一瞬愕然的驚疑。
拿阿璃威脅他?這是什麼意思?
“仲奕!”一襲白影躍過船舷,翩翩然落到了甲板之上。
“阿璃!”
“阿璃!”
仲奕和慕容煜抬起頭,異口同聲地喚道。前者的聲音透著慌亂,後者的語氣卻溢著驚喜。
阿璃鑿穿船壁,攀至甲板,落入眼簾的竟是長發淩亂的仲奕半跪於前,衣袍下擺上一片殷紅,像是腿上受了極重的刀傷。
甲板的一側密密匝匝站著燕國的士兵,圍著一排被俘的東越船員。雙方皆有負傷,看樣子應該是經過了一場不短的苦戰。
慕容煜站直身朝阿璃走去,目光迫切、一瞬不瞬地凝在她身上,生怕一個眨眼她就又會消失不見。
夕陽的餘暉脈脈地照在他的一身藍衣銀甲之上,襯得整個人愈加五官分明,英姿颯爽。
阿璃望了他一眼,旋即垂下了雙眸。
八方鎮上初相識,露宿林間把酒暢談,他一點點走進了自己的心裏。祁州城外海棠花穀,相依相偎、互訴情長,許下了一生一世的諾言。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阿璃厲聲道:“站住!不要過來!”
慕容煜腳下一滯,眼神焦灼,“阿璃,是我。”
“我知道你是誰。你是燕國的國君慕容煜。”
慕容煜心頭一涼。他曾千百次地臆測過、當阿璃知道自己真實身份時,會有何種的反應。或是真惱,或是佯怒,但絕對不是眼前的這般漠然……
沉默了片刻,阿璃緩緩抬起眼,語氣放得輕柔了些,說道:“烏倫,請你放了仲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