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澈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層氤氳水氣,神色中竟有一種少見的哀傷。
仲奕按住阿璃的手,目光探究,“阿璃……”
“君上!”守在桅杆上負責瞭望的水手朝下喊道:“有兩艘燕國戰船正從西麵駛來!船上有長槳助力,速度極快!”
仲奕聞言臉色一沉,快步行至船尾的露台之上,向東眺望。阿璃緊隨其後,也上了露台。
東越的海船上沒有配置長槳,行駛多靠風力。此時東風正盛,若是起錨揚帆,海船必定向西而去,恰好被燕國的兩艘戰船逮個正著。
阿璃遇敵時心思轉得格外快,立刻看出了頭緒,經不住臉色有些發白,“仲奕,我們現在腹背受敵,這海船想逃出去怕是不容易。” 她扳著仲奕的肩頭,“我們棄船吧!就按照之前的計劃,潛水遁逃!”
仲奕咬了咬牙,轉頭看向越來越近的小船。
小船因為承載的士兵有不少被弩箭射入水中,反倒行駛地更快速起來,一字排開地逼近東越海船。燕兵士氣高漲,紛紛用刀劍敲打著盾牌,發出錚錚的進攻信號。
下艙中又是一陣弩箭射出。這一次,箭矢紛紛越過了燕船,落到了他們的身後。
海船上的這批弩弓是仲奕特別打造的,張力極大,隻適合遠射,眼下要再調整為近距離攻擊,已是完全不可能!
仲奕費盡心思籌謀,卻萬萬沒有想到慕容煜會棋行險招,完全不按常理采用火攻。百密一疏的結果便是不得不付出慘重的代價……
阿璃催促道:“仲奕!我們必須馬上棄船!我去通知張舟師。”
語畢,她旋身就往露台下走。可剛邁出兩步,忽覺後腦猛的一道鈍痛,整個人陡然失去了知覺。
仲奕扶住阿璃,麵色蒼白到了極點。
“阿璃,這一切,全都是我的錯!”
棄船而逃隻能在後無追兵的情況下才能成功,如今敵船從兩側夾擊,想要在眾目睽睽下遊水離開、難於登天。
自己原以為聰明的計算,想不到竟然輸得一敗塗地!
或許命中注定他要葬身此處,但阿璃必須活下去,即使這意味著他們要從此生死相隔,永無再見之日……
仲奕無力地跪坐到地上,把頭埋到了阿璃的頸窩,淚水無聲而落。
阿璃醒來的時候,隻覺後腦隱隱發痛,耳朵裏嗡嗡作響。
仲奕的那一掌劈得並不太狠,加上她武功根基好,稍作調息便慢慢恢複了知覺意識。
室外時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時而有甕聲甕氣的說話聲,阿璃凝神細聽,隻能隱約分辨出反複被提及的“找不到”,“沒有”,“報仇”幾個詞來。
她撐坐起身來,環顧四周,發覺自己置身於一間不大的密室之中,四壁皆為木製,透過木板縫隙照入幾縷微弱的陽光。地板輕晃著,波濤聲可聞。 還在船上!
壁角處堆放著幾個水罐和一些食物,水罐上方釘了張布條,上麵是仲奕潦草的字跡:“你答應過我,先求自保、再圖他謀,不要對我負信食言。”
阿璃一把扯下布條,攥在手心,咬牙罵道:“東越仲奕,你這個傻子!”
說好了同生共死,可每次真正大難臨頭的時候,他總是千方百計地把自己推開!
阿璃沿著四壁附耳傾聽,發覺其中一麵傳來的海浪聲尤為明顯。她從靴子裏抽出匕首,在壁上鑽出一個小洞來,然後把耳朵貼了上去,摒息傾聽。
密室的位置似乎在甲板之下,甲板上先是一陣喧嘩,繼而又驟然安靜下來。
隻聽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說:“主上!此番攻船,末將折損了不少兵士,如果就這麼輕饒了東越人,隻怕軍心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