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來後真的殺人了嗎?”
“以往最多隻是杖責。以性命相威脅,這還是第一次。隻因我馬上就要大婚……”
“可這種事……怎麼能查出來?”
“這還不簡單?”仲奕看了眼睡榻,“讓宮人看看她們的身子便知。”
阿璃動了動嘴唇,但終究沒好意思問出口。她雖然不是什麼無知的懵懂少女,但對於男女之事確實知之甚少,弄不明白這種事隻要雙方都咬定發生過,還能有什麼破綻可言?
仲奕看著阿璃的神情,以為她是在擔心二女的生死,於是寬慰道:“你也不必擔心,我大婚在即,母後不會真的挑這種時候殺人。”
兩人重新在茶案旁坐下。
仲奕拿起案上的卷軸,“剛才關於督造弓弩和部署禁衛的事,你還沒給我答複。若是你擔心身份,我可以讓朝中可信的大臣收你為義子。”
“不是我不肯,隻是我手頭上還有些事需要處理,最近可能需要離開越州幾天。”阿璃討好地笑著說:“要不,等我辦完事,我們再商量?”
“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阿璃擺了擺手,“不用,隻是些雜事。你就專心迎娶你的王後吧!”
她思忖了片刻,又說:“另外,有件事,我覺得你還是知道比較好。”
“什麼事?”
阿璃把玩著案上的玉盞,一麵緩緩說道:“風青遙跟普通王侯家的女子不同。她和風延羲的母親,其實是暗夷人,而且,他倆還在暗夷住過許多年。”
仲奕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繼而垂目沉吟片刻,又抬眼笑道:“難怪。”
“難怪什麼?”
“難怪他兄妹二人皆容貌出眾。”仲奕打趣道,“你們暗夷不是盛產美女嗎?想來,他們的母親應是絕色美人。”
阿璃十分配合地“哈”了一聲,然後半眯著眼睛問仲奕:“你何時對美女感興趣了?要不要我把榻上的兩位弄醒了陪你?”
仲奕忙收起玩笑神色,“我是說難怪風延羲行事不同於一般的世家子弟。”
阿璃撇了下嘴,“他這個人滿口假話,為一己私欲可以凡事不擇手段,確是不同於一般人。”
仲奕正要開口解釋,阿璃卻口氣嚴肅地繼續說道:“仲奕,之前我曾想過,你和風青遙或許也能過上相敬如賓的日子。畢竟,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世上唯一有機會給你幸福的女子。可剛才聽太後的語氣,似乎東越和陳國也遲早有反目的一天。所以,我告訴你青遙的身世,讓你有一個在必要時可以要挾她的把柄。在東越和北燕也許不同,但在陳國,暗夷族人的地位比普通奴仆還要低賤。她母親的身份,我猜,知道的人很少。將來如果她做出傷害你的事,你可以以此為由,讓陳王廢去她的公主身份。”
仲奕盯著阿璃,神色凝重起來,“阿離,我從不認為暗夷族人身份低賤。”
阿璃拍了下仲奕的手臂,“我知道,我們暗夷人身份高貴!我隻是讓你用作借口,在不得已的時候來牽製風家兄妹而已。風延均曾說過,青遙和她哥哥都是自小便懂得利用他人,你多份小心終歸是沒錯。再說,對付像風延羲那種不擇手段的人,我們也不必講什麼道義!”
仲奕的表情和緩下來,“你說風延羲凡事不擇手段,可我看你倒和他挺像的。”
仲奕的這句玩笑之言,莫名地讓阿璃怔忡了一瞬。
她笑了笑說:“是又如何?為了仲奕你,我確實可以凡事不擇手段。”
仲奕凝視著眼前這張被麵具遮去了三分之二的麵孔。那雙望向自己的、黑白分明的眼眸,目光一如十二年前初遇時的清澈專注,卻又多了些自己亦讀不懂的東西……
阿璃起身走到窗前,輕輕推開一條縫,貼過去細聽了會兒,轉頭說道:“好像沒人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她朝床榻努了努嘴,“美人就留給你處理了。太後實在要罰的話,我去幫你把她們劫出來就是了。反正也不是我第一次劫走你的女人了。”
“阿離,”仲奕突然伸手握住了阿璃的手臂,抬頭看著她,卻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嗯?”阿璃疑惑地看著仲奕。
仲奕緩緩地鬆開了手,垂目低聲說道:“明日我就要搬回紫清殿,準備大婚了。”
八年前他離開宛城的前一晚,也曾用過同樣的口吻對阿璃說過:“明日我就要以東越太子的身份,返回越州了。”
那晚東郊莊園外的樹林裏靜謐無聲,月光輕柔地撫慰著兩個緊緊相擁的少年。阿璃那時悲傷地想著,從今往後,我便是孤身一人了……
她吸了口氣,笑道:“又不是讓你娶個醜女,看在兩國結盟的份上,你至少也該裝得高興些。再說,將來也許就如你母後所說,一旦青遙有了孩子,便會一心一意地站到你那邊。”
仲奕抬眼看著阿璃,唇角慢慢彎出一道略顯苦澀的弧度。
窗外夜色濃重,這一刻,似乎連空氣也變得暗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