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濃於水 (一)(2 / 3)

鍾符還欲再言,裴太後卻冷冷開口道:“此事無須再議。傳哀家懿旨,朝野內外若再有人議論青遙公主被劫一事,立斬無赦!”

她眼鋒淩厲地掃視了一圈階下群臣, “再傳禦旨,封裴羽為督國大將軍,賜琅琊虎符,掌東越全國軍事,即日出兵北上,抵禦燕國大軍!”

下朝之後,太後與仲奕起駕返回寢宮。

太後寬大的裙幅逶迤身後,華麗優美。仲奕緩步隨行,隔了大約三步的距離。

裴太後驀地駐足轉身,仲奕立刻停下,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太後蹙起眉頭,揮手屏退跟在後麵的侍從,對仲奕說:“禦醫不是說你的病已有好轉,怎地還是如此?”

仲奕垂著眼眸,淡淡地笑了笑,“禦醫為了不受罰,什麼話不會說?”

裴太後歎了口氣,“你小時候明明是好好的,也不知是何時染上這種怪疾,連自己的母親都不得近身。眼下青遙公主就要入宮,無論如何也要盡快治好你這個毛病,才能早日誕下王子,穩定朝內外的人心。”

仲奕暗自苦笑。

母後全然不知,他對女人的恐懼全是因她而生。八年來,夜夜夢魘中,一遍一遍反複出現的,是被母後殘殺的父王、大哥和弟弟們。他們有的七竅流血,有的提著頭顱,還有的伸著長長的舌頭,可每一個人,都是如出一轍般冷冷地、無言地盯著自己。

裴太後並沒有留意到兒子神情的變化,繼續說道:“今日你在朝堂上做得很好。鍾符若是再生事端,哀家必不會手下留情!風青遙的父親是富甲天下的扶風侯,又是延羲公子的同母胞妹,單論財力,普天之下已是無人可及。”

仲奕頜首,“母後所言極是。”

他不習慣反駁母親,並不是出於畏懼,而是在潛意識當中,他始終認為母親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是因為自己。很小的時候,他也曾圍繞母親膝下,撒嬌哭鬧。那時的裴後,還隻是個不受寵的妃子,雖然終日抹不去眉宇間的悒鬱之色,卻能有大把的時間陪自己玩耍……

如果不是為了把他推到這至高無上的位置,她不會手染鮮血,也不會變成麵前這個強硬冷酷、看上去有些陌生的女人。

他無法不為母親所做的一切而感到自責,更無法不對死去的父王和兄弟感到愧疚。每天坐在那高高的王位上時,仲奕覺得不安、覺得壓抑,卻又似被牢牢地禁錮住,無法逃離……

裴太後盯著仲奕看了一會兒,略微放柔了語氣,說:“等你大婚之後,我就會把朝政定奪大權交給你。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平生所願,就是要看著你一統天下,稱帝中原。東越王族是葑帝後裔,也是最有資格統禦中原的人。你一定切記,凡事要以大局為重,一切以江山社稷為先……”

一千多年前,神族混戰,繼而逐漸消亡。統禦中原的葑帝在戰亂中失蹤,引得天下大亂。諸侯國的國君紛紛自立為王,割據一方。東越國的開國國君是葑帝的親侄,趁亂盜取了號令諸侯的玉璽,又改以封地為姓氏,建立了東越一氏。

仲奕垂目聆聽著母親的教誨,腦海中卻浮現起和魍離泛舟湖上、把酒聊天的時光。

廊間一陣清風拂過,夾雜著王宮中特有的馥鬱花香,沁人心脾。

阿離,你如今身在何處,又與何人為伴?

晨曦微露,山寨中已有雞犬之聲可聞。

一對年輕男女,身著暗夷族服飾,一前一後地走著。偶有早起農作的寨民,無意中瞟見男子的容貌,都不禁停下手中的活計,呆立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