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濃於水 (一)(1 / 3)

此時,萬裏之外的東越國,正因為北燕突如其來的南伐而人心惶惶。

東越仲奕端坐於大殿正中,從白玉冕旒後默然地注視著階下的群臣,修長的手指似有些百無聊奈地撥弄著腰間玉佩上的瓔珞。

台階之下,東越國的丞相裴毅,正比手劃腳地說著:“豈料那北燕的騎兵竟能日行三百裏!昨夜突襲蓼城之際,守將尚未來得及部署兵士,就被攻破了城門。葵懷和營泉的守將收到消息時,也隻來得及調遣弓箭手。慕容煜兵分三路,且親自領兵攻打葵懷,將鎮守葵懷的校尉射落城頭,令我軍士氣大損,不到兩個時辰就被攻下……”

“夠了!”一個女子的聲音陡然打斷了裴毅,“哀家不是要聽慕容煜如何在一夜之內攻破三座重鎮,而是要你們想出對策來!”

講話的女子坐在仲奕身側,絳紫色的衣裙上繡有華麗的牡丹圖案,頭發梳作繁複的飛仙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容貌美豔,氣質雍容,要不是那如鷹般鋒利的眼神,活脫脫便是位傾國傾城的嫵媚女子。

“這……”裴毅一時答不上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回太後,臣以為,臣以為燕國乃北方蠻族,一向窮兵黷武,早已有出兵南下的野心。此次攻我東越,想必是抱著一統南北的念頭而來,維今之計,南朝兩國應當盡早結盟,聯手對抗北燕。”

“翟太卿,迎娶陳國青遙公主一事有何進展?”太後轉向大殿另一側,開口詢問道。

太卿翟言康上前一步,“回太後,君上的親筆書函已送至陳王手中。陳王許諾,一旦找到公主的下落,會盡快重新定下婚期。昨日臣接到信報,說青遙公主已被救出,現暫居於扶風侯在陳國襄南的別院之中。聽聞陳王已經派人前去迎接公主,待公主返回宛城,臣派遣至陳國的迎親使必會催促陳王早日送嫁!”

殿上諸人聞言皆頗有振奮之意,低聲議論起來。

禦史鍾符出列奏道:“君上,臣以為,陳國青遙公主為歹人所劫,名譽受損,實不宜為我東越一國之後!當下應讓陳國另選公主,嫁入東越。”

鍾氏乃東越名門,世代為官,在朝中頗有威望。

八年前,先王駕崩,宮中傳聞乃是裴後下毒所致。而在此之前,裴後已曾設計讓太子犯下逆謀大罪,被先王親自問斬,引得滿朝震蕩。太子的生母盛後被廢,瘋癲後死於冷宮,次子亦死於意外。儲君之位,最終落到了遠在陳國充當質子的東越仲奕手中。

裴氏外戚掌控重權,朝臣們俱是敢怒而不敢言。唯有禦史鍾符敢於直言不諱,時而挑戰太後威儀。

仲奕似乎沒有聽到鍾符的諫言,兀自出著神。

裴太後側頭看了眼兒子,口氣冷凝地問道:“君上意下如何?”

仲奕抬起眼,恰好撞上了母後那雙緊緊盯著自己的銳利眼眸。

他匆忙移開目光,努力回憶了一下,緩緩說道:“青遙公主乃陳國扶風侯之女,身份尊貴,又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非尋常女子可比。名譽受損一說,隻不過是坊間傳聞,寡人並不以為意。”

鍾符上前一步,“君上,人之多言,亦可畏也!自先王駕崩以來,東越國上下一直民心紛擾,如今江南民眾之中,有投降北燕、西遷陳國念頭的人層出不窮!若再以青遙公主為後,動搖國之根本,隻能讓民心更加不穩……”

“大膽!”丞相裴毅氣得胡子直顫,“鍾符,民心不穩四字豈能亂用?你難道是想暗指君上昏庸無道?”

仲奕抬起手,語氣和緩地說:“丞相毋怒。鍾愛卿,當下之務,是盡快與陳國結盟,陳王並無親女,就算要另擇宗室之女封為公主,其地位恐怕也難以與扶風侯之女相提並論。若寡人娶來的公主在陳王心中毫無分量,隻怕因此而成的盟約也不會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