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名浣衣的女子被嚇得麵如土色,不住地啜泣,自責萬分:“公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
那人白衣淌水如流,一頭黑發淩亂卻不見得有半分狼狽,他卻並不理會,仿佛眼中從未有這喧鬧紛擾的凡世,隻是不停地朝懷裏的女子對嘴渡氣,無奈懷中人卻絲毫不動。
眾人眼中的期待之色漸去。
雲子軒卻忽然溫柔笑道:“衣兒,若你還不醒,師兄就把你丟在這兒,不管你了。”
他怎麼可能相信這個鬼精靈就這樣死了。
可懷裏那人越發泛冷的身體根本沒有一絲回暖的意思,以往他說這樣的話,話未說完她已經撲過來可憐巴巴地揪他的衣服,死都不願放開,他這招用到爛了卻還是屢試不爽,她該是多麼害怕他真的將自己丟下…
所以,你真的要這樣報複師兄嗎?
紫璃死咬下唇,身體微微顫抖,不敢流淚,也不敢相信麵前無聲息的那人是自己的小姐,隻覺天旋地轉。
“衣兒,你快醒來,師兄怕了…師兄不再嚇你了。”用力揉搓羅素衣的雙手,試著溫暖那漸漸冰冷的身軀,感覺自己的心隨那漸冷的溫度一步一步踏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抬起懷中人的手輕覆上自己的臉,寬薄的衣袖滑下手臂,木樨狀的刺青展露眼前,撫著那精致的紋絡,喉嚨哽咽,胸腔盡是痛楚,“若你不在,我如何獨活?”
君亦遠想上前提醒,還是盡快送醫的好,雲子軒雖醫術了得此刻遇上心尖上的人出事也糊塗起來了,但幾乎隻是一晃眼,他仿佛…看到羅素衣的手指頭動了一下,他自認自己一雙慧眼火眼金睛,定然不會有錯,於是放下心頭大石,揣著紫璃的手不著痕跡地揩起油來,不僅十分享受,還十分的…心安理得。
素衣妹妹,本王不拆穿你,你日後可要找機會報答報答本王啊。
他泰然自若地看著蒙在鼓裏的雲子軒,忍不住心疼起他來,攤上這麼一個不怕事兒大又荒誕精怪的小女人,也是苦了他了。
“…我不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你的心我何嚐不知…”
說著,竟有眼淚流下,君亦遠與紫璃均被他驚住,君亦遠與雲子軒相識多年也未見他流過一次眼淚,更驚訝的是紫璃,幾乎是從兒時到長大,即便公子受罰時,那麼粗的荊條落在背上,他都不會哭,第一次見他哭,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景之下。
眼淚落在羅素衣蒼白的臉頰,隻有君亦遠一個人注意到她臉頰輕輕的、快速地抽了抽,君亦遠忍著笑,心裏想著,羅素衣,你把你師兄弄得都哭了,事情搞大了看你怎麼收拾?
“我心中有你,你為何不等我承認…”雲子軒此刻肝腸寸斷,隻覺得心都不在了,把懷裏的人抱得更緊,連一絲一毫的理智都不見,好像在對著羅素衣絮叨,卻更像在自言自語。
他在感情上總是遲鈍得像帶殼的軟體動物,但即便遲鈍如他,卻也知道自己的心,他原本並不打算這一生都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他早在羅素衣第一次試探自己感情的時候就已經想要不顧一切跟她在一起了。
羅素衣不知道的是,當師父發現他的心已經逾越時,他被罰跪了一夜,並承諾自己對羅素衣隻會有兄妹之情,不得摻雜其他一絲一毫不純的感情,他不知道為什麼不可以,明明他們隻是同門,師父卻要他發誓。
可若她不在了,這輩子還有哪一個人能夠住進他的心。
如果還有機會,隻要能跟她廝守終身,忤逆師父,背叛誓言何妨?
他的心冷成灰,恍惚的模樣令在場許多圍觀的女子為之心碎,浣衣女子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淚。
“我…我去找大夫”,渙衣女子這才想起要找大夫,跌跌撞撞撥開幾個人。
此刻圍觀的人盡數散去,留下哀歎聲聲。唯有那靜靜佇立的兩個局外人,形如鬆柏,紋絲不動。
突然雲子軒一僵,懷中似有一絲異動,低頭,隻見那人睜著圓碌碌的眼睛,眼珠頑皮地轉動,有點羞怯但卻難掩興奮。
他以為自己看錯,雙手抱得更緊一分,感受到那回溫的軀體,才又好氣又好笑地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