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還被無情傷
2
誰都有天真爛漫的時候,幾經浮沉後,難保這顆心不會失去完整。即便想愈合,也較之前區別許多。
晚涼想起,從前天真無邪的歲月。不計得失,所以無有悲憤。
有人處便是紅塵,更無需提車馬盈門,日夜笙歌的花間舞了。與眾人心的糾葛磨纏,致使自己變成了一個薄涼之人。人心難測,見過心上狠毒的,麵上狠毒的,冠冕堂皇的,太多。
因緣所迫,哪管得了明日,今日能否存活都是未知,何需非飲那清靜露珠,驅自己,眾人身上的邪氣。言默所及,不避不亢。
但冷卻未測心意,留幾分心眼,多幾分自重。不論來日是否山高水遠,今日必要佯裝通透。與人心比。也與時間。
雪兒依在姐姐懷中良久。
晚涼笑道,“日子竟過得這樣快。不知不覺,十二年過去了。雪兒長成大姑娘了。”
雪兒咯咯笑起來。
晚涼問她,“今日不同往日。我有這個能力令你們過好。待搬去了洛陽,物品紛繁,你想要什麼盡管開口。”
雪兒清亮的雙眼撲閃著,道,“我隻想看一次日出。”
晚涼流下幾滴淚。道,“待你的病治好了,每天都能看日出。”
天色已晚,昏昏暗暗。母親那旁傳來飯食已好的消息。
晚涼遂去取菜。幾碟家常小菜,還有腐乳野味。
晚涼取了菜出門,聽見屋外一陣嬉笑。是隔壁兩個孩童來找雪兒玩,見有陌生大人,也不畏生,一起聊了起來。
晚涼見孩子就歡喜。忙拉著兩人坐下一起吃飯。
飯菜上齊,又上了一壺好酒。夜幕低垂,小孩飯飽,幾個大人皆喝得微醉。
晚涼趁著醉意先睡了一覺。迷迷蒙蒙中,遇見了一個人。自以為時間消磨了許多,卻在夢中,對他的麵貌音容念念不忘。畫麵突然變成在花間舞的時候,
她著金衣跳了一曲霓裳羽衣。
對麵的男子正襟危坐。她滿心雀躍,至他腳邊,道,“小女子舞畢,望將軍親評。”
抬眼,那麵容卻滿麵淒楚。
她欲開口,那身影卻越走越遠,混雜的聲音在耳邊響成一片。
有蘇大娘的辱罵,有他的冷漠之言,有看戲人的言默唏噓。
“戲已散場,各位請便。”蘇大娘的聲音越來越遠。
一切如鏡花水月,細看已不見。
她欲追上那個身影,卻聽見一句強烈的質問,“你在何方?”
晚涼自夢中醒來,驚出一身的汗。幾年了。她為何還會夢見這個薄情的人。難道還是放不下。他夢中的那一句你在何方,讓晚涼心生疑慮。難道他有找尋過我。
細想也不可能。這隻是一場夢事而已。何需庸人自擾之。
時間可否往回流。淚水可否往回流?
她起身去找玉卿,見屋外星空璀璨,幾人鋪了竹席子正閑話夜談。
“你醒了,正說到你呢。快過來。”蘇玉卿向她招手示意。
蘇玉卿毫無權貴之氣,儼然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平民。
晚涼走近,脫了緞鞋,貼近蘇玉卿坐下。蘇玉卿輕輕攬她入懷。晚涼笑著,心裏卻有淒苦。他待我如此好,為何我卻不能愛他一分。
為何心裏夢裏的都是那個薄情之人。
這是餘父餘母少有的歡樂,再也不必為衣食憂愁,不必為小女晚雪的病深感無奈。
能攀上蘇家,是餘家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故餘父吐露心聲道,“當初將涼兒賣與青樓,實屬是逼迫無奈。今日能嫁給蘇老爺,真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
餘母也應和道,“是啊是啊。這戲都不敢這麼演。”
情愛之事,何嚐不充滿離奇。晚涼心想,若鍾為岸未曾負心,她必有信心做到將軍夫人。
離花間舞已經好幾年了。她早已不再是花樣年華的璀璨少女。花開能紅幾度?
她本不會舞,隻因舞女,總好過窯子裏的妓女,無一技之長,她如何立足?但說到底是個供客人尋歡的工具。賣不賣身,由不得她選擇。
活在風月名利場,慣把俏話當歌唱。粉黛兒施,俏裝兒妝,美酒飲來醉人腸。
男男女女廝磨相好。不怕轉頭即忘。
最怕那錢袋已空,糾纏不休的郎啊郎。
本可以過著歡歌度日,無心亦無罪的日子。為何要令她恥辱地發現,對一個男人,她仍然抱有不泯滅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