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興沒辦法,也隻好正襟危坐,仿效汪六的樣子,擺出一副紳士風度。端起一杯功夫茶,聞一聞,看一看,慢慢啜一口,頓覺滿口生香,神清氣爽。汪六告訴他,一壺茶葉可續衝七道。“那,這壺茶要喝到啥時候啊?”王大興驚問。汪六笑而不答,一手端著小茶杯,一手從隨身的包裏掏出合同。“慢慢喝,我們邊喝邊談生意。”

王大興愣愣地望著汪六,臉陰得像棺材板。南方人不按套路出牌啊,哪有這樣談生意的?初來乍到的,總該吃飽喝足,洗個桑拿,找個妞將酸痛的身子按一按,解解乏,然後在酒桌上解決戰鬥。

汪六見王大興心神不寧,猛然又聽到他肚子裏“咕”的一聲,忙關切地問:“王先生是不是餓啦?沒用過午飯?”王大興臉紅紅的,業務員最忌諱的就是在對方麵前露怯,掉底子,於是,他長舒一口氣,淡淡地說:“不,我不餓。中午吃了點海鮮……”汪六定定地瞧著王大興,說:“那好,要不,來點點心?”這才像人話,王大興心裏說。

汪六向服務員招招手,幾個漂亮的小姑娘排隊而出,手裏捧著擂缽、擂棒和五個小碟。碟裏放著白芝麻、花生米、陳皮、甘草、鳳尾草。擂缽是一陶瓷大缽,外表光滑,裏麵粗糙,擂棒是用油茶樹杆製成。將茶葉和白芝麻放入擂缽,加適量的水,開始擂,依次放入花生米、陳皮、甘草、鳳尾草。擂成糊狀,然後衝入沸水。

“王先生,請用。”汪六說。王大興翻著眼,詫異地說:“這也是閩南的特產麼?”

汪六說:“王先生,這還是在喝茶,這叫擂茶。”王大興嚐了一點,甜得讓人背氣,終於忍無可忍,叫道:“對不起,我初到閩南,不太習慣這些東西。這樣吧,拿點花生米來,整瓶白酒,我喝酒,你喝茶,咋樣?”

這次是汪六翻白眼了,驚得站起來說:“王先生,我這可是以閩南上等禮節招待你啊,有得罪之處麼?”

王大興苦笑著拱拱手:“心領了,心領了。”

一盤花生米上桌,一杯白酒在手,王大興馬上精神抖擻。在茶坊裏,出現奇特的一幕,一人端茶,一人端酒,談起了生意。

一壺好茶,喝了近三個小時,汪六喝了七壺茶,越喝越精神。王大興自酌自飲,麵前放了一排酒瓶子,白酒終敵不過功夫茶,價錢卡在節骨眼上,王大興已經神誌不清了。

汪六說:“王先生,這價錢,我們也別蹭嘴皮子了。來個遊戲,今天,我們誰先上衛生間,誰讓價,好不好啦?”王大興覺得公道,滿口答應。兩人挺著肚子往院裏的躺椅上一睡,不一會兒,呼嚕聲一片。王大興迷糊一會,酒勁上來了,迷迷糊糊跑到院子的樹叢裏放了一泡尿。

合同,就這麼簽了。生意,往往就是在看似荒唐的細節中敲定的。回到公司,老總一看合同就火了。王大興也火了,嚷嚷道:“以後誰愛去誰去,我是怕了。”老總問他怕啥,他說:“閩南那功夫茶難對付,我喝了五瓶白酒,那閩南佬喝了七壺茶,我醉了,他的肚子卻沒被茶水脹破,我認栽。”

(責編: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