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書店鮮少有人光顧,不過今天那兩個女孩兒又來了,據說是離巷子不遠的那所學校的高中生。
“老板,還是老價格嗎?”長頭發,胖咪咪的女孩子問道。
“是啊!”老板看著她手裏拿著的一冊古籍,對她伸出兩個指頭,晃了晃。
“你不會吃虧啊?”另一個瘦瘦的女孩子也挑好了,拿過來結賬,“這些書一看就曉得很有年頭。”
“哦?賣你們便宜了還不好?”老板興致很高。
晚上七點半,小城的天還沒有黑,不過舊書店快要打烊了。
“感覺像是占了便宜,心裏不好受。”胖姑娘道。
“對啊,而且老板啊,你那麼大年紀了,也不見你的子女來看你啊。而且你這裏本來就偏僻,沒什麼人來,還賣得那麼便宜,沒賺頭。”那個瘦姑娘道。
“哈哈哈,好姑娘,好姑娘,今天這書,不要你們的錢了。”幾日來心口的沉悶感,忽然消失了,老板高興起來。
“不行的!”胖姑娘把兩人的錢放在櫃台上,拉著瘦姑娘跑出去。
老板看著她們走遠,才理了理桌上的錢,笑著搖頭道:“這兩個丫頭。”
又是比書價多了十塊。
“老板,我的老板喲,您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您幫幫我,我要投胎喲。”老板準備關門的時候,感覺左腿小腿上一沉,他臉上一黑,嘴皮動了動,左腿上出現一團透明的物體。
“老板喲,我上不了引渡舟,那舟它把我掀下來了啊……”那物體聲音悲切,似乎還在往上爬。
縱使是老板,也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很嫌棄的將它從腿上捋下來。
“能好好說話嗎?”老板關了門,坐在櫃台後,雙手支撐著下巴,一雙星眸盯著盤腿坐在櫃台上的鬼魂。一個精瘦精瘦的老人,咧著嘴對他笑,嘴裏隻剩一顆門牙。
‘是不是這樣更像人類?我都七老八十了,牙還整整齊齊的,不正常啊。’老板想,近來他越來越不嚴肅了。
“你不是有話說嗎?”被一個鬼傻嗬嗬的笑對,老板微微皺眉。
“你在討厭人家,我不說了。”那鬼聲音中氣十足,卻又帶著老人那種特有的調皮,像是在和小輩撒嬌的語氣。
老板感覺自己的鰓都張開了。
“唉呀,你包容一下老人家嘛,小夥子,我想求你事情呢,你問我啊!”
“嗬嗬嗬嗬嗬。”老板的背後傳來一陣笑聲,老板回頭,隻見白桑一手端著冰盆,一手拿著筷子,在冰果子吃。
“你問我啊!”那個鬼繼續撒嬌。
“有趣有趣,有趣!”白桑拿筷子的手捂住肚子,一個人在那裏傻笑。
這一時,書店內隻有白桑的笑聲,老板抿抿幹癟的唇,無語凝噎,是被氣的。
“你倒是說啊!”白桑瞧了瞧老板不快的臉色,裝作嚴肅的喝道。
“老板,老板喲,我要投胎啊!”那老鬼愣怔一下,立馬哭喪著臉,撲到老板麵前。
“怎麼回事?”老板深吸幾口氣,才壓住打人的衝動。
“我開了一輩子的當鋪,誰想收到那樣的東西。苦死我了,搞得我都死了,心頭還掛念著。”那老鬼盤腿坐在老板麵前,別說,這廝有做老談客的潛質,一個故事,娓娓道來。
那一年老鬼還是個總角小孩兒。
當然,那時的總角已經不叫總角了。世道還正亂,倭賊還在橫行霸道,那時的錢是值錢的。
老鬼的父親是這家當鋪的主人,大大小小的當鋪到處都是,這間當鋪不大,隻有一個站櫃的,兩個打下手的工人。
老鬼,那時還是個小孩兒,小小的個子,站在櫃台後,下麵還踩著一條凳子,才露出身子。
“是典當鋪吧?”一個白胡子老頭挽著一個老婆子,站在櫃台前,放在櫃台上的,是一本紅色硬皮書。
“誒喲,老爺子,就算這是點當鋪,咱也不典當書啊,你瞧瞧你這本書,要新不新,要舊不舊,瞧著也值不了幾個錢,要我說,您拐個彎兒,那條街上收舊書的多,你這個可以賣幾個子兒呢!”別看當時老鬼年紀小,舌還挺饒,嘰嘰咕咕說了一堆漂亮話兒,一句話得拆成兩三句來說。
那個婦人看著他,突然笑了笑,道:“這小哥兒挺會說話,我們夫婦有急事,賣舊書賣不到那點錢,您通融一下吧,好歹算是借我們的,過兩天我們就來還你,這書對我們很重要的,斷不會說有不要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