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碧昌華夫婦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混小子,惦記自家的小女兒就算了,還把大女兒給睡了,睡完了還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該打!
轉念一想,動靜鬧得這麼大,碧青都沒醒過來,不會是裝的吧?
“青青,醒醒!快醒醒!”碧太太用力搖晃著碧青的肩膀,都沒把人給搖醒。
“啪!”碧昌華比較直接,上前抽了一耳光,聲音響,力道小,不想再傷了女兒。
又是搖,又是打,都沒把人給弄醒。
碧太太把手指放到碧青的人中下方,還有氣息,吐息均勻。
還好,人完好無損的活著。
夫婦倆要再不明白怎麼回事,就白活了大半輩子了。
“你對我女兒做什麼了?她睡那麼沉?混蛋!”碧太太尖聲質問,眸光如刀一般,刀刀都剜在宋海平臉上。
“禽獸!”碧昌華比較直接,把宋海平給拖下了床,扔到了地下。
可憐宋海平什麼都沒穿,赤條條的趴在地毯上,挨了碧昌華一頓拳腳,每一拳,每一腳,都結結實實的落在他身上。
青一塊,紅一塊,紫一塊,黃一塊,黑一塊。
短短十分鍾,宋海平已經變成了五顏六色的新奇人種,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了。
挨了打,還不能還手,隻能悶聲的哼哼。
連大聲叫都不敢,誰讓他理虧呢。
碧昌華到底上了點年紀,打了十分鍾就打不動了,要是換了年輕的時候,不把宋海平打得殘廢,他就對不起是“父親”這個稱呼。
~
周陌和於德利,一直躲在外間,偷聽臥室裏的動靜,偶爾路過一下門口,往裏張望一眼。
見碧昌華怒火發泄得差不多了,恐怕宋海平再挨打就要鬧出人命了,這一主一仆,才進了臥室。
周陌打起了圓場,“碧總,你這是幹什麼?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啊,我外甥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指出來……”
碧昌華餘怒未消,瞪了周陌一眼,“沒你說話的份兒!”
“在我們公司動手打架,不許我問幾句話?”周陌難得服了軟,好聲好氣的說話,“我在外麵聽到了幾句,沒聽清,這樣,碧喜,你來說說?”
碧喜簡單的概括了一下,“宋海平欺負我姐了,我姐不知道吃了什麼,昏迷不醒。”
周陌垂眸,睥睨著地下,狼狽不堪的外甥,“海平,你和碧青做沒做過?”
宋海平剛想爬起來,找條內褲穿,就被碧昌華踹了一腳,又趴下了,隻好趴在地下,淒慘的為自己辯解,“我是冤枉的,我以為床上的人是喜兒……”
一旁的碧喜,親眼看見了春宮圖,還聽到某男的自述裏有她,純潔的寶寶表示完全不能忍,要和這個惡心的男人劃清界限,“惡心!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居然還幻想我,太惡心了你,再也不理你了,哼!”
周陌冷冷一笑,都這個時候了,外甥還犯蠢,“你以為是碧喜,就可以為所欲為?就可以對人下藥?”
宋海平忙不迭的搖頭,搖得不停歇,“不是,不不不,藥不是我下的,是她,是她自己……跟我沒關係!真的沒關係,是她說讓我跟碧喜生米做成熟飯,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出現在這兒……”
“混賬東西!占我女兒便宜,還想抵賴?”碧昌華一腳踩上了宋海平的臉,踩得他半邊臉貼在地下,半邊臉上一個巨大的皮鞋印記。
“打得好,往死裏打!”碧喜在一旁拍手稱快。
“差不多行了啊,我也不是包庇我外甥,等碧青醒了,聽聽她怎麼說的。”周陌嘴裏勸解了幾句,可一雙手插入了褲兜裏,身子倚靠在門口,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要不……等女兒醒了再說?”碧太太也同意的周陌的意見。
碧昌華停下了手腳,掃了一眼昏睡不醒的碧青,咬牙切齒的蹦出一個字,“……行!”
周陌提議道,“碧總,我先給你們開兩間客房,晚上睡在這兒吧,一切都等明早,碧青醒了,我們再慢慢商議。”
碧太太拒絕了,“我在這兒陪女兒,哪兒也不去。”
碧喜接著表態,“我也要陪姐姐。”
碧昌華也拒絕了,“我睡外麵沙發,守著她們。”
一家人守在一起,也好。
周陌看向了地下的宋海平,扭頭吩咐於德利,“小於,把宋海平送到醫務室看看。”
“好。”於德利進來了,架起了宋海平,背到了後背上,就往外走。
周陌想了想,又改變了主意,“他這副樣子,還是送醫院吧。再看看醫務室誰在,把人叫過來,給碧青好好看看。”
“好。”於德利背著人就退下了。
幾分鍾後,客房部派人送了幾套全新的被褥過來。
值班的醫生陶桂枝也來了,給碧青做了一些基本的檢查,除了心跳有點快,沒什麼大礙。
陶桂枝本想在這裏守著,卻被碧太太給打發走了。
~
碧喜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姐姐明明是跟宋海瀾一起上來的,要出事……也該是宋海瀾出事,怎麼會變成了姐姐?
想著,她溜了出去,到宋海瀾的辦公室,敲了敲門。
“咚咚!”
門內,宋海瀾小聲吩咐張佳,“去看看是誰。”
張佳到了門口,透過貓眼看了一下,回頭,用口型說道,“碧喜。”
“讓她進來吧。”
張佳開了門。
碧喜進來後,發現宋海瀾正懶散的靠在沙發裏,走過去,挨著她坐下了。
“我暈了,我姐不是跟你上來的嗎?她出事了,你知道嗎?”
果然,是來興師問罪,啊不,探究真相。
宋海瀾眸色一沉,正色道,“碧喜,我跟你說件事。”
“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喝了你姐姐給我的飲料,覺得頭暈,還好我喝得不多,上來睡了一會兒就醒了,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原來她用你當誘餌,騙了宋海平上來辦公室跟你……其實,她想算計的人是我,是想讓我兄妹亂論,身敗名裂。也就隻有宋海平那個蠢貨,相信碧青的話,以為床上的人是你!”
兄妹亂倫!
好驚悚,碧喜腦子更亂了,可結合了宋海平自我辯解的話,和姐姐怪異的行為,似乎能說得通了。
“你是說我姐姐算計你,那我姐姐……為什麼會變成我姐和宋海平在一起?”
“是周陌讓於德利做的,你會揭發嗎?”宋海瀾一臉真誠的表情,凝望著碧喜的眼睛,似乎在懇求她不要揭發。
碧喜張了張口,又閉上了嘴,純潔的大眼睛光芒忽明忽暗,掙紮了好一會兒,才丟下了一句,“寶寶什麼都沒聽到,寶寶什麼都沒看到,寶寶也沒來找過你……”就離開了。
回到了隔壁,宋海平的辦公室。
一進門,就聽見父親問她,“你去哪兒了?”
“找洗手間去了。”碧喜隨口扯謊。
“屋裏不是有嗎?”碧昌華指了指裏間的門,臥室裏包含了一個衛浴。
“哦,我給忘了。”
“不早了,進去休息吧。”碧昌華沒有多想。
碧喜進了臥室,見到母親,又被盤問了一通。
“今天的事,你一點都不知情?”碧太太冷靜下來,思來想去,覺得疑點太多了。
碧喜搖搖頭。
“為什麼宋海平一口咬定床上的人是你?”
碧喜還是搖搖頭。
“你一直和你姐在一起,就沒發現什麼異常?”
依舊搖頭。
可碧太太憑著女人敏銳的第六感,不相信,又拿了類似的話,問了十幾二十遍。
那態度可執著了,就跟審問犯人似的。
最後,碧喜給逼急了,終於開口說話了。
翻來覆去,隻有四句話:
“姐姐太壞了。”
“宋海平太壞了。”
“他們倆都太壞了。”
“寶寶什麼都不知道。”
聽到這四句,碧太太嚇壞了。
哎喲喂,大女兒出了事,連小女兒都受到刺激,給嚇傻了吧。
她不敢再盤問碧喜了,生怕把小女兒逼急了。
~
宋海平被送去了私立醫院,檢查了一下。
全是皮外傷,沒有傷到內髒和骨頭,隻不過全身跟打了五顏六色的補丁似的,沒有一塊好的皮膚。
醫護人員給他擦了藥,再堅持擦幾天藥,就會恢複。
宋海平和碧青的事,周陌瞞著兩位姐姐,隻告訴了周峻峰。
外甥的事,他這個當舅舅的不好多管,以前就是他管得太多,外甥都跟他產生隔閡了。
外公管外孫,就天經地義了。
周峻峰趕到醫院的時候,宋海平才擦完藥,換上了病號服,在病床上打滾兒。
躺著吧,背後的傷口疼。
趴著吧,胸前的傷口疼。
側躺也不行,不管左側躺,還是右側躺,都有傷口沾著床,疼呀!
所以他隻好,躺一會兒,趴一會兒,左側躺一會兒,右側躺一會兒,跟打滾兒似的。
滑稽的模樣,沒法逗周峻峰笑。
外孫做的事,他笑不出來。
周峻峰開門見山,切中了要點,“你睡了碧青?”
宋海平道,“睡是睡了,可是我不知道是她,我以為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周峻峰打斷了,“沒那麼多‘可是’!睡了沒有?”
宋海平蔫了,“睡了。”
“她是第一次嗎?”
“是。”這個問題,宋海平不想說謊,雛兒的滋味,不是一般的銷魂。
“是男人,就負責,把人娶了。”
“不行,我不喜歡她。”
“不喜歡她,還睡她?”
“我可以經濟補償……”宋海平睡過的女人多的去了,每次都是用錢擺平一切。
“你當碧青是你外麵玩的那些女人?你把碧家的臉麵放在哪兒?”周峻峰怒了,這混不吝的外孫,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看不清局勢。
“我……真的不想娶她,除了娶她,碧家提別的要求我都答應,這樣總行了吧?”
“你娶她,就還是我周峻峰的孫子,還是周陌的外甥,”周峻峰老臉一沉,眸色陰冷,聲線涼涼的威脅道,“否則,你就等你那個老爹出獄了,抱著你老爹的大腿吧。”
聽到這話,宋海平慌了。
他是想依靠父親,這不錯,可父親有三個孩子,最倚重的孩子是大哥呀。
就算父親肯扶持他,也扶持的有限,他不可以失去外公和舅舅的支持。
“好,我娶。”終於低了頭。
“態度好點兒!對人家好點兒!”周峻峰丟下這一句,就離開了醫院,沒有問一句宋海平的傷勢,也沒有多看他一眼,誰讓他活該呢。
~
第二天早上,宋海平醒來的時候,不僅身上的傷勢,沒有恢複多少。
還添了兩處烏青,在眼圈底下。
打了一晚上滾,幾乎沒睡著,一大早還出了院,返回了總部的辦公室,給碧家的人賠禮道歉,還得給碧青一個交待。
宋海平到的太早了,碧青和碧喜還在裏間昏睡。
一個昏,碧青是昏迷不醒,沒有辦法。
一個睡,碧喜是呼呼大睡,沒心沒肺。
碧昌華夫婦倆幾乎一夜都沒合眼,早早的醒了,早早的洗漱了。
餐飲部將早餐都送來了,堆在茶幾上。
夫妻倆除了喝了點豆漿,果汁之外,吃食一點都沒動過。
為了大女兒操心,完全沒胃口。
見到夫妻倆,宋海平坐都不敢坐下,垂手立在沙發旁邊,低下頭,一臉鄭重的道歉,聲音也透著幾分沉痛,三分是偽裝,七分是真情。
不是沉痛於碧青的遭遇,而是沉痛於自個兒,連娶個喜歡的人的自由都沒有。
“叔叔,阿姨,我錯了,我會負責的。”
碧昌華冷冷一笑,眼睛裏寫滿了痛恨,“哈!你拿什麼負責?我女兒清白都給你毀了!”
宋海平把準備好的台詞念了出來,“我娶她,我跟碧青結婚。”
碧昌華斜了宋海平一眼,“你也配?!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就你這種浪蕩子,哪配得上我女兒?!”
宋海平的腦袋垂得更低了,“我是真心實意的道歉,真心實意的懺悔,也是真心實意想娶碧青。”
碧太太忍不住插嘴,尖酸刻薄,“喲,昨天晚上還說對我們家喜兒真心實意,今天又對青青真心實意了?”
“我錯了,你們想怎麼懲罰我都可以,我隻是想彌補我的錯誤,我會對碧青好,會負起丈夫的責任,不會再像以前那麼糊塗了,我是很有誠意的想娶碧青。”
宋海平也不清楚,他所說承諾,未來能不能做得到,從昨晚到現在,他還是挺懵逼的,感覺自己被算計了,可承擔責任的人,也隻能是他自己。
碧太太默了,她對宋海平百般千般的不滿意,這不假,可讓女兒嫁給他,是保全碧家臉麵,保全女兒臉麵的最好方法了。
碧昌華沉吟了半晌,沉聲道,“給你一個月時間,看看你的誠意。”
宋海平如蒙大赦,連連點頭,“好好好,我一定讓你們看到我的誠意。”
“誠意不是嘴上說說。”碧昌華又道。
“我知道,我會做到,對了,我先回家一趟,跟我外公,我母親,我舅舅準備一下提親的事情,晚點再來看你們。”宋海平說完,就匆匆告辭了。
走得挺著急,都沒說一句,要進去臥室看一眼碧青。
他太想逃離,害怕看到碧青,害怕……麵臨未知的婚姻生活。
~
臥室裏,碧喜一覺睡到九點多,自然醒了。
而碧青,臨近晌午,才悠悠轉醒。
“咦?”碧青睜開了眼睛,看見的第一個人是母親,“媽,這是哪兒?”
“你醒了?”碧太太一臉關切。
“恩。”碧青輕哼了一聲。
“還有臉問我們,哼!”碧昌華“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碧青循聲望去,才發現落地窗邊的茶幾旁,父親和妹妹也在。
碧昌華一個箭步,竄到了床邊,伸出食指,戳向了碧青的臉,“你就這麼見不得你妹妹好,非要把你妹妹往火坑裏推?”
“我沒有!”碧青下意識要辯解,剛說了幾個字,突然覺得渾身酸痛,尤其是下身,異樣的痛,好像什麼東西被撕裂了一般,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
“嘶……”
強忍著疼痛,她掀開了被單,看到床上有一抹鮮紅的血印子,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失身了,“我……誰?是誰幹的?”
碧昌華居高臨下的睨著碧青,眼底一片冰冷。
“是誰你還不知道嗎?除了宋海平還有誰?不正是你一手安排的嗎?”頓了頓,碧昌華話鋒一轉,“你是不是好奇,為什麼躺在這兒的人不是喜兒,而是你!”
“爸,你在說什麼呀,我聽不懂……宋海平?不可能,不可能……”碧青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錯了,失身的人是變成了自己,可出於本能,她要把自己摘得一幹二淨。
“還想狡辯?你自己看看吧!”碧昌華從兜裏掏出一個手機,砸到了床上。
碧青顫抖著手,接過了手機。
解鎖。
屏幕停留在微信界麵。
她和宋海平的聊天記錄赫然在目。
【宋海平:搞定了嗎?
碧青:你放心吧,今晚喜兒是你的,跑不了。
宋海平:事成了嗎?喜兒在哪兒?
宋海平:我喝多了,你快點。
宋海平:你到底行不行啊,能不能搞定喜兒?我等不及把生米做成熟飯了。
碧青:搞定喜兒了,就在58樓,你的辦公室。】
證據確鑿,無從抵賴!
碧青十分肯定以及確定,最後一條消息,不是她本人發送的。
可是,這又怎樣?
她還是失身了,對象居然是宋海平這般紈絝公子,她瞧不上的男人。
碧青的手機,前一天晚上被宋海瀾撿到,交給了周陌。
後來大家上樓找碧青,周陌悄悄把手機,放在了宋海平的辦公桌上。
碧昌華在辦公室外間睡了一夜,發現桌上的手機很眼熟,拿起來看,一切都明白了。
明白了宋海平為什麼會說把碧青錯認為碧喜。
明白了始作俑者正是碧青。
也明白了,醜事發生在金皇冠的地盤上,女兒害人不成反害己,一定是中間發生變故,多多少少跟周陌脫不了關係。
到底是家醜一樁,又沒憑沒據,碧昌華不能跟周陌去鬧,也沒臉去鬧,隻能答應宋海平的提親,把醜事給遮掩過去。
碧昌華重重歎了一口氣,“唉,事已至此,我怪你也於事無補,你自己造的孽,自己還吧。我們兩家也不想鬧大了,宋海平這陣子會來家裏提親,他媽媽,他外公都會來……他是什麼人你一清二楚,你以後自求多福吧。”
碧青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把抓住了父親的手,攥緊了,“不,我才不要嫁給他,他是什麼貨色,吃喝嫖賭無所不行,我不要嫁給他,爸,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把我關在家裏也行,我聽你的話,都聽你的,我不要嫁給他!”
碧青仰著臉,卑微的乞求父親,隻收到父親冷漠的眼神,她又轉過頭來乞求母親,“媽,你幫我說幾句吧,我不要嫁給宋海平……”
這時,坐在窗邊玩手機的碧喜頭也不抬,神一般的補刀,“切,你以前撮合我跟宋海平,可不是這麼說他的。”
經過了昨晚的事情,碧喜算是看透了姐姐。
姐姐見不得宋海瀾好,還有點兒理由,是情敵嘛。
可姐姐居然見不得她好,把宋海平吹得跟朵花兒似的,實際上完全看不起宋海平,憑什麼姐姐看不上的男人,硬要推銷給她。
難道她碧喜,就必須樣樣不如碧青嗎?
“聽你爸的吧。”碧太太表示,這回不能再慣著碧青了。
“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這事由不得你!”碧昌華用力一甩,甩掉了女兒的手,“是,宋海平就是不入流的貨色,你不還是爬上人家的床了嗎?你又是什麼好東西!”
~
這些天,碧青鬧過,哭過,還玩過絕食,想要抗拒這門婚姻。
可惜,失敗了。
一方麵是碧昌華夫婦鐵了心要她嫁,不許她胡鬧。
二是碧昌華又一次提,要把公司交給碧喜,碧青立即不鬧了,在她眼裏,婚姻和愛情再重要,跟利益相比,那是比都不能比的。
碧青和宋海平的婚事,敲定了。
周峻峰和周素珍,陪宋海平上碧家提親。
聘金,聘禮,日程……全部都按照規矩來,沒有半點兒失禮的地方。
而宋海平也做足了麵子,每天晚上都會帶一點禮物,來碧家拜訪,跟碧青說幾句話。
有時碧青找理由不見,他也不惱,就陪碧太太說幾句話。
花花公子,也有花花公子的長處:嘴甜,知道說什麼樣的話,能哄女人開心;知道女人喜歡什麼,每次帶來的禮物,都合乎碧家四口人的喜好。
時間久了,碧家三個女人看宋海平,雖喜歡不起來,也不那麼討厭了。
碧昌華以為宋海平本性難移,不過成功男人嘛,難免都有些花心,就算不是宋海平,碧青嫁給別的男人,情況也不過是五十步和百步的關係。隻要宋海平給足女兒尊重,對女兒溫柔些,總歸是好的。
~
八月中旬,到了宋文浩出獄的日子。
宋海平,宋海瀾一起去罪犯習藝所,接父親出來。
周陌也跟去了,寸步不離的黏在宋海瀾身旁,生怕宋文浩見了宋海瀾,要給她擺臉色。
可周陌忘記了,他不去還好,宋文浩不會為難女兒。正是因為他去了,鹹豬手還一直黏在女兒的腰上,肩上,背上,手上,頭頂……宋文浩覺得礙眼極了。
宋文浩種了二十幾年的白菜,就算白菜長歪了,長出了自家的院子,也是他辛辛苦苦種的呀,居然被他最討厭的野豬給拱了,他好想拍死這隻野豬,怎麼破?
宋文浩看了看宋海平,又看看宋海瀾,就是不看周陌,“海濤呢?怎麼沒來?”
宋海平道,“大哥要下個星期才出來。”
宋海濤因為醉駕,處以三個月拘留,也快要放出來了。
一行幾人,出了大樓,到了露天的停車場。
宋海瀾忽然撇下周陌,拉著父親的手,到了車子跟前,還幫他打開了車門。
宋文浩抬頭一看,不是她的CC,而是一輛S600,是周陌的車,這輛車周陌用了幾年都沒換過。
他才不要坐周陌的車,宋文浩不領情的甩開女兒的手,“不用你假好心!”轉向了兒子,“海平,我們走!”
“哎,來了,爸,坐我的車吧。”宋海平上前,拉扯著父親,走向他的車子,馮叔已經拉開車門,恭候多時了。
宋文浩上車後,都沒說等女兒一起走,就吩咐馮叔開走了,走了,了。
留下宋海瀾杵在原地,悶悶不樂的癟著小嘴。
周陌心懷不忍,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發,溫聲安慰她,“你還有我,我陪著你。”
宋海瀾低聲嘟囔著,“不一樣嘛,除了你的愛,我也想要爸爸的祝福。”
這時,跟獄警打完招呼的張佳回來了,湊到宋海瀾旁邊,小聲說道,“宋小姐,我剛剛看到錢大寶了。”
宋海瀾一愣,“哦?沒看錯?”
張佳用力點了一下頭,“恩,準沒錯,看到鐵絲網後麵,他們在打籃球呢。”
“覺得怎樣?”
“就那樣吧,他好像瘦了點兒,還曬得更黑了。”
“……”宋海瀾抿了抿唇,眸光微閃。
錢大寶是交友不慎,跟著衛津學壞了,不過,就是有再多的客觀原因,進了監獄,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他主觀上犯了錯誤,成年人該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好歹主仆一場,宋海瀾沒那麼絕情,吩咐張佳道,“買條香煙給他,教育他好好做人吧,我們先上車了,你快點兒。”
宋海瀾跟周陌先上了車,於德利從小冰箱裏取出飲料,大家分著喝了。
剛喝完飲料,張佳就一路小跑著回來了,上了車,手腳果然利索,比於德利還快。
~
籃球場上,一眾犯人們,揮汗如雨,絲毫不懼夏日裏西下的日頭,依舊毒辣。
要不是周圍都圍起了高高的鐵絲網,鐵絲網還通了電,都看不出這裏是監獄。
監獄裏的生活,除了比較單調枯燥,不能跟外界溝通之外,物質條件並不差。做工的閑暇,大家還能參與娛樂活動,勞逸結合,有益身心,飯菜也都有葷有素。
這不,大家打籃球,一展風姿。
獄警大聲叫住了錢大寶,“錢大寶,有人來看你。”
正要扣籃上分的錢大寶,秒速把球拋給了隊友的方向,看也不看隊友接到球沒,就擅自跑下了場地。
一群隊友吹起了口哨,恥笑他。
錢大寶跑到了獄警跟前,“誰來看我?人呢?”
獄警將一個塑料袋遞給錢大寶,“人已經走了,是個女孩兒,高高瘦瘦,皮膚挺白,長得挺漂亮的,還有東西帶給你。”
又高又瘦,皮膚還白,長得漂亮?
錢大寶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曹雪芹,卻忘了在酒店前廳部工作過的女孩子,大多都是這個特征。
“曹雪芹?寶貝?”
他喃喃自語,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難道她對自己還餘情未了?
難道她真的跟於德利分手了?
他都進了監獄,她還想念著他?
她懷了他的孩子,所以……
這一刻,曹雪芹以前犯過的錯,劈過的腿,都不重要了,錢大寶覺得他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還有個人惦記著他,一個隻屬於他的女孩子。
接過了塑料袋,他打開來看,是一條中華香煙。
還有一張紙條,張佳手寫的內容:
“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宋海瀾”
頓時,錢大寶的希望落空,失望加倍,加倍到無以複加。
果然不是曹雪芹,對啊,她跟著於德利有好日子過,怎麼會想他呢?
是他太傻太天真了!
倒是宋海瀾,又勾起一些美好的回憶。
隻不過,太虛無飄渺,太難以觸摸,他一輩子都夠不著的,高高在上的女孩子呀。
錢大寶拆了香煙,分給了獄警了兩包,獄警才笑眯眯的離開了。
又拆了兩包,給打球的獄友分了。
錢大寶給自個兒點燃的第一支煙,就順便將紙條給燒了,夠不著的人,就不要再想了吧,想了也白想。
~
所有的人,都分到了錢大寶的香煙,唯獨角落裏的衛津沒有。
衛津已經習慣了,被大家排斥,孤立,欺負。
錢大寶的性子,就算進了監獄,也混得開,上至獄警,下到獄友,個個都成了他的哥們。
因此,當衛津也入獄後,錢大寶就利用人脈的優勢,敗壞了衛津的名譽,挑動獄友們都針對,啊不,敵對衛津。
不能說錢大寶造謠,他說的都是事實啊。
譬如,錢大寶入獄的原因,是被“好哥們”衛津的陷害和出賣。
譬如,衛津是個吃軟飯的,依靠女人上位,泡不到宋海瀾,就去巴結楊冰心。
……
諸如此類,雖有誇大,絕無欺騙。
監獄裏,本來就是欺軟怕硬,衛津人壞,性子還軟,體格也差,自然成了獄友們的眼中釘,以及發泄的對象。
吃飯的時候,有人搶他碗裏的菜。
勞動的時候,有人搶他做好的活兒,當成自己的功勞。
就連在夜裏,還有一些饑渴難耐的獄友,把他當做小受,甚至當做女人,肆意的侮辱欺淩他,他的嘴巴和菊花在進監獄的第一天就失守了。
閑來無事,衛津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眼神,甚至他安安靜靜待在角落裏偽裝成小透明,都能招來獄友們一頓揍。
總之,獄友們每天的日常生活,就是吃衛津的飯,搶衛津的活兒,睡衛津,打衛津。
此刻,衛津站在遠處,形單影隻,望著抽煙,聊天,打成一片的的獄友們,眼裏不知是悔恨,是羨慕,是嫉妒,是懼怕,還是什麼?
他已經不敢奢求友情,隻盼大家對他手下留情,今晚別再搶他的飯菜了。
晚餐時間,衛津的奢望又一次落空了。
餐盤裏的菜,從葷菜,到蔬菜,全都被獄友們搶光了。
唯有免費的米飯,和他拚死護在懷裏的一碗水蒸蛋,留了下來。
似是怕再被搶走,他躲到角落的桌子裏,一個人默默吃飯。
一筷子米飯,一勺水蒸蛋。
米飯,水蒸蛋。
飯,蛋。
吃著吃著,不知不覺,吃到一半。
圓柱形的不鏽鋼小碗裏,整齊的挖掉了半個圓柱形。
好似小小的月牙,該死的可愛。
好似從前,宋海瀾吃了一半,留給他的那一半水蒸蛋!
衛津的眼眶倏地紅了,淚水瞬間蓄滿,然後滾滾落下,爬滿了臉龐。
倉惶失措的低下頭,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的軟弱。
還閉上了眼睛,不想看見別人的嘲諷的眼神。
耳畔,驀地浮響起在覆舟山頂上,曾有兩個年輕人,在懸崖邊,衝著山下繁華的大都市,大聲的叫喊:
“我要出人頭地!”
“我要升職加薪!”
“我要買房買車!”
“我要買豪宅,我要買豪車!”
“我要賺很多很多錢!”
“我要賺更多更多錢!”
“我要秦海瀾!”
“我喜歡秦海瀾!”
“秦海瀾,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好不好?”
……
那時,正值夏末秋初。
山風微涼,泥土微甜,青草微香,美人微醺,往事如煙似夢。
她和他肩並肩,頂著同一件外套,飛奔下山。
頭頂上,腳底下,無數的小雨點兒,擊打在青苔暗生的石階上,濺起一朵,一朵,又一朵,小水花兒。
此起彼落,敗了又開。
開進了他的心裏,不滅。
正當衛津緬懷過去,沉醉不已的時候,耳畔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是獄友們的哄笑聲:
“看,那小白臉又哭了,哈哈哈!”
“跟個娘們似的。”
“哭了,艸起來才帶感。”
……
回憶與當下,現實與理想,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著衛津,他不配,他不配,他不配!
不配染指那麼美好的女孩子。
不配擁有純真無瑕的愛情。
他永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