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生您好，哪裏有……鬼？”服務員踩著黑色布鞋，匆匆跑了過來，氣喘籲籲。
“浴室，在浴室！”華瑞祥指著房門，自己卻不敢進去了。
隨行而來的兩名保安立即衝進了屋子，一個去了浴室，一個去了客房。
保安並不相信房裏有鬼，隻怕有小偷，潛入了酒店，打算作案。
找了半天，窗簾後麵，桌子下麵，衣櫃裏麵，全都翻遍了，都沒有找到小偷，更別提什麼“鬼”了。
兩名保安出了房間，皆搖搖頭，“沒有。”
華瑞祥搖搖頭，“不是的，不是的，”又狂點頭，“有有有，有鬼，就在浴室，在鏡子裏，你們再看看，它走了沒？”
服務員望著客人驚恐的臉色，和快要瞪出來的眼珠子，隻覺得毛骨悚然，連她都快要相信這世上有鬼，不敢進去了。
兩名保安又進去了一趟，走到鏡子跟前。
玻璃鏡麵上，白茫茫，霧蒙蒙，是水汽繚繞。
白霧中，鏡麵上，赫然幾個手寫的大字：
我、死、得、好、慘！
“握了根草！”
“哇！”
兩名保安都尖聲驚叫，然後拔腿就跑，一直跑到走廊外麵，彼此對視了一眼，讀出了相同的恐懼：那字是“鬼”寫的？那玩意兒……
見保安的神態都不對了，服務員也給嚇傻了。
走廊裏的客人，更是炸開了鍋，一個個都吵著鬧著要退房。
“那鬼現在在哪兒？不會到我們房裏了吧？”
“不住了，我們退房吧。”
“服務員，我要退房。”
“我們也退房，房錢也該賠給我們！”
……
一時間，整個樓層都吵吵鬧鬧，所有的客人都嚷嚷著要退房。
連從1818房臨時調換到1802房的山雞，也混在人群中退了房。
退房的時間，已經過了當天傍晚六點，按照酒店的規定，是要扣掉一天房費，無法退錢的。
出事的是1818房，情況特殊，酒店把這間房的費用，全額退還給客人。
而18層其餘的客人，隻退押金，房費概不退還。
住五星級酒店的客人，誰都不差這一千多元的房費，可憑什麼1818的房費全退了，大家的沒退，大家咽不下這口氣。
所有的客人，都聚集在酒店一樓，跟大堂經理和前台理論著，還有人悄悄拿出手機，拍攝下爭執的畫麵。
客人要求退全額房款一事，傳到了未來城店總經理的耳朵了，為了酒店的聲譽著想，還是給18層所有的客人都退換了房款。
除了1802的山雞沒有主張退款，已經悄悄離開了，酒店便沒有再聯係他。
~
退了房的華瑞祥，頭發還沒擦幹淨，胡亂套上了衣服，拖著行李箱就出了紅楓酒店，攔了一輛出租車。
上了車，命令司機帶他找一家五星級酒店，指明了不要紅楓的分店。
司機就將車子開到了金皇冠酒店。
華瑞祥下了車，看見金皇冠的LOGO在門頭上閃閃發光。
心裏有些不樂意，以前他在展會上遇到一個金皇冠的小姑娘，談得好好的，還招待她吃了一頓飯。
結果呢，她居然把他給拉黑了！
那時他就決定，再也不去金皇冠旗下的分店消費。
不過……
華瑞祥望了一眼濃黑色的天幕，又看了下手表，時間不早了，住在經濟型旅館的下屬們估計都睡著了，他一個電話把人叫醒給他重新訂房，也太苛刻了。
而他人生地不熟，再找酒店太麻煩了，勉為其難破一次例吧。
這時，門童已上前，接過了他手中的行李箱，為他引路。
到了前台，華瑞祥第一句話就語出驚人。
“訂房，給我訂間房，不要鬼屋，不要死過人的。”
前台滿臉熱情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先生請放心，我們酒店從來就沒死過人。”
“哦，那房號吉利點，我要帶8的。”
“2808可以嗎？是大床房，還有3808是豪華商務套房。”
“2808。”華瑞祥一個人住，不需要擺闊充麵子，能省則省了，省下來都是自己的錢。
交出了身份證和信用卡，辦理入住手續。
而他嘴裏嘀嘀咕咕，開啟了話嘮模式，“唉，這一天下來可真糟心，坐高鐵差點遲到趕不上車，下了火車差點兒打不到出租車，住個酒店還鬧鬼，這不，沒辦法了，大晚上又來你們這兒……”
原來如此，前台明白了，怪不得他一上來就問酒店有沒有死過人。
辦好了一切，前台將身份證，卡片，房卡等物品都雙手遞送給華瑞祥，還貼心的指了指電梯的方向。
“先生，辦好了，這是您的房卡，電梯往那裏，二十八樓。”
華瑞祥接過了東西，一邊往兜裏裝，一邊往電梯的方向走去，而門童拉著行李箱大步跟上，走到他前方，為他引路。
兩個男人跟沈碧霞擦肩而過。
沈碧霞多看了華瑞祥一眼，頭發好像還是濕的，怎麼衣服卻……有點邋遢呢？
快步走到前台，小聲提醒，“你讓客房部提醒一下那位客人，我們這兒有洗衣的服務。”
前台表示不理解，“服務手冊裏寫了啊。”用不著刻意再提一遍。
“相信我，沒錯的。”沈碧霞笑笑，態度堅持不變。
“為什麼？”
“你看他衣服穿的都是名牌，表麵看著也挺整齊，可皺巴巴的，就跟沒燙好似的，還有領口和袖口那兩處都是髒的，洗衣服交給保姆是幹不好的，保姆都是直接丟到洗衣機裏洗，才不會搓領口、袖口這些容易髒的地方呢……”
沈碧霞話才說到一半，後麵傳來了中年男人響亮的聲音，和匆促的腳步聲。
“欸？我手機呢？丟哪兒了？不會丟出租車上了吧？”
前台眼睛一轉，就在剛才辦手續的桌上發現了一部手機，忙取了過來，給客人看，“您好，這是您的手機嗎？”
“對。”失而複得，華瑞祥拿著手機，就高高興興上樓了。
在等電梯的時候，他側目掃了一眼前台，沈碧霞的側臉：欸，衣服髒了，連他自己都沒留意，還是被眼尖的人給看出來了，真丟人，家裏的保姆連個衣服都洗不好，必須辭退了。
~
紅楓未來城店的總經理以為，鬧鬼一事到此為止了，事態壓製住了。
誰料，當天晚上，未來城店鬧鬼一事，就上了互聯網。
拿到賠款的房客，沒人有閑工夫多嘴。
可架不住幕後的黑手，與廣大水軍的力量呀，這條消息迅速上了各大門戶網站的頭條，還成了十大熱搜新聞。
第二天上午，紅楓總部得知了新聞，立即展開了危機公關。
該刪帖就刪帖，該禁言就禁言，該封號就封號。
大刀闊斧的強硬手腕，將負麵新聞刪得七七八八，將水軍的小號封得七七八八。
可這條消息，已經傳遍了網絡，大家在微博，微信，QQ群，微信群裏，廣泛轉發，這是紅楓的公關團隊禁止不了的。
紅楓隻能徹查此事，很快就查到了結果。
原來，是有人蘸了檸檬汁，在鏡子上寫下了“我死得好慘”幾個大字。
檸檬汁幹透了之後，看不出一點痕跡，可一旦遇到水蒸氣，這些字就會浮現，好似是鬼寫的。
真相明了，是有人惡作劇。
調查結果被公布在紅楓的官方網站和百度貼吧上。
有質檢報告，是權威鑒定機構出具的。
還有大批水軍和員工，發帖子，頂帖子，一麵倒的表示相信紅楓，支持紅楓。
於是，鬧鬼事件看似風平浪靜。
那隻是表麵上的風平浪靜，未來城店的生意額，出現了斷崖式下滑，啊不，下跌。
尤其是18層樓，已經整整三天，沒有賣出去一間客房。
~
而這三天中，華瑞祥參加的會務也十分順利，又發展了好幾個地級代理商，還有不少縣鎮級代理商，這些下線有些都沒有實體店，專門做電子商務，出貨量卻比實體門店大很多，讓他都動了腦筋，尋思著要不要開一間網店。
在酒店裏，華瑞祥跟沈碧霞打過幾次照麵，漸漸聊熟了。
沈碧霞的前夫已經被雙規了，前夫帶給她的人脈都丟失了一大半，她唯有拚命的認識新客戶，發展新客戶，才能做出不比過去差太多的業績。所以，每一位客人，哪怕是看起來不起眼的散客，她都十分努力，將其發展為她的客戶。
大堂的咖啡吧裏，兩人小坐，喝著飲料閑聊。
“小沈，你們這兒有什麼好玩的？”華瑞祥忙碌了好幾天，幾名下屬都已經離開了本市回公司了，隻有他一個人留在這裏怪無聊的，既然來了，他想好好玩玩，更不想空手而回。
“您指的是旅遊景點，和特色小吃嗎？還是想去……休閑場所？”沈碧霞暗想，這家夥總不會是要找特殊服務吧？酒店內就包含一個夜總會，本身就是有特殊服務的，夜裏也有小姐打電話到客房“加床”，他還需要去外麵找嗎？
“就是旅遊啊，事情都辦完了，我想玩兒幾天，再買點紀念品回去。”
沈碧霞鬆了一口氣，還好沒給她出難題，暫離座位，去前台要了幾份合作的旅遊公司的宣傳彩頁，給客人介紹起來。
“我建議您報一個‘江濱一日遊’的路線，本市大部分的景點都會參觀到，少數參觀不到的，可以第二天自己去玩兒；要不我介紹專業的導遊給您，陪您瀏覽一下，導遊服務費是380元一天，租車的費用另計。跟團行程緊張一些，門票費便宜一些，就是走馬觀花，可能玩的不是很細致；自己玩比較放鬆。”
不管是跟團走，還是找私人導遊，酒店都是有抽成可以拿的，也算沈碧霞的業績。
“你給我推薦一下線路。”華瑞祥指著宣傳單上的行程，他隻聽說過兩、三個，大部分景點他都沒聽說過。
“這個，是康暉旅行社的江濱一日遊路線是非常經典的，涵蓋的景點比較多，費用也挺劃算。每天都發車，有兩個不同的路線，區別就是A路線有莫愁湖，沒有總統府，B路線沒有莫愁湖，多加了總統府，其餘的景點都是一樣的。行程裏安排了三個購物點，但絕不強製購物。”
華瑞祥仔細的看了看單子上的三個購物點，發現其中有雲錦博物館，麵露一絲興奮，“喲，有雲錦博物館，聽說你們這兒的雲錦很出名，我還想買點兒呢。”
“是的，雲錦是我們這兒的特產，不過我不建議您跟團購物，雲錦博物館的東西定價非常貴，而且不打折，就是宰遊客呀。我正好認識熟人，您看好了什麼，拍個照片，微信上發給我，我托人買，隻要三折。”
一聽能便宜，華瑞祥喜出望外，倒不是他買不起，而是便宜點，可以多買點，全部拿來送給客戶，送完老媽送女兒，再送一圈七大姑八大姨，多好呀。
“好，那你幫我定個一日遊吧，要總統府那條線。”
“好的。”
華瑞祥忽然發現，這個團發車時間太早了，又擺擺手，改變了主意，“算了，不訂了，七點半就發車，太早了，我還要睡覺呢，要不你做我的導遊吧？”
這就不大方便了……
客戶是客戶，朋友是朋友，雖然銷售人員總把客戶是朋友放在嘴邊，可那隻是說說而已，大家心裏都有個標尺，區分客戶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