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下首坐著範增,範增的對麵卻是張良。此時張良正一邊打量著縣衙內的裝飾說道:“這裏的確比不得彭城啊,想想彭城的王宮。正所謂金磚玉瓦,蓬蓽生輝啊。”說罷還偷偷瞧了一眼項羽,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
項羽原本正在暢飲,不知怎的,他隻覺得今日這酒喝起來比平日裏更加酣暢醇厚,所以他也就多喝了兩口。可此時聽見張良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項羽也不禁有些微怒,當即便帶著幾分醉意說道:“彭城是孤的,孤遲早得把他奪回來。”
張良咂咂嘴,突然笑道:“恐怕很難啊,我聽聞韓信又回到了劉邦軍中。項王莫非忘記了斜峪關之敗?關中之地盡屬劉漢,這才有了今日之禍啊。”
項羽這下可忍不了了。張良這幾句話說得是太不地道,要按照他的意思,那就是說項羽比不上韓信。被人家韓信從漢中活生生打了出來,還收納了關中鹹陽,聯合天下諸侯造他的反。這讓項羽如何能忍得。
“哼,一群土雞瓦狗,還不是被孤一擊即潰。想那陳餘趙歇,恐怕早已逃回燕趙之地苟且偷生去了。”
張良輕敲了敲桌案,笑道:“項王,這些餘孽如若不除,恐怕日後還會卷土重來。項王可得考慮清楚。”
項羽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他心中其實是不想多造殺孽的,以往的坑殺俘虜也不過是害怕這些俘虜會造反,造成不必要的損失。而屠城則是為了造成威懾,讓殘餘的敵人知道反抗的下場。
但項羽不說話,不代表範增就不說話。他從剛才張良話裏話外擠兌項羽的時候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此時聽到張良居然誘導項羽去進攻那些諸侯,當即也忍不住出聲喝斥道:“羽兒好不容易才讓天下歸心,諸侯臣服。若是如今再去追殺那些諸侯的殘餘,天下人又會怎麼說羽兒?張良,你究竟是何居心!”
張良怔了怔,輕搖頭歎道:“範先生為何發怒,子房不過是提醒大王不要再重蹈覆轍。範先生此言卻是誤會了子房了。”
範增獰笑兩聲,轉頭對項羽說道:“羽兒,為今之計當讓劉啟等人即刻發兵彭城,而羽兒你當繼續向蕭縣進軍,切斷彭城一切外援。”
“不可!”張良一聽範增居然要讓項羽進軍蕭縣,連忙出聲製止。項羽狐疑地看了張良一眼,問道:“為何不可?蕭縣有著盧綰的四萬大軍,如若不先將其擊潰,介時進攻彭城時我軍豈不是腹背受敵?”
張良心中一凜,知道自己再無法說服項羽,隻得敷衍道:“項王,若是進攻蕭縣,彭城出兵又如何?介時豈不一樣是腹背受敵。”
張良恐怕自己也想不到,他胡亂說的一句話居然真的製止住了項羽。其實進攻彭城怕被蕭縣之兵偷襲的確應該防範,畢竟彭城城高池深,城防堅固。想要攻破非一日之功,但是如果是進攻蕭縣的話,區區一座縣城,楚軍鐵騎不許一日便能破城降敵,彭城想要支援又如何能夠來得及。
但項羽哪裏能想得那麼深遠,他最擅長的是衝鋒陷陣,以一敵萬。在謀伐之上多半還是得仰仗範增張良的幫助,所以當下一聽張良這樣說,他也在心裏拿捏了一陣,最終下定決心,隻要伐齊的楚軍到了彭城下,他就進兵彭城。
範增見項羽被張良三言兩語就敷衍了過去,不禁痛心疾首道:“羽兒,若是不拔除蕭縣,你會後悔一輩子的啊!”
“咵。”項羽麵前的桌案應聲而碎,隻見項羽一隻大手正懸空放著,而另一隻手則背在身後,正怒氣衝衝地看向範增,同時嘴中還咬牙切齒地說道:“亞父,孤敬重你,稱你一聲亞父。如今張先生全心全意為孤考慮,你為何又要多番阻攔?”
範增驚詫地看著怒極的項羽,半晌說不出話來。最終也隻得暗歎一聲:“行了,羽兒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亞父也老了。羽兒啊,你多保重吧,亞父這就回居巢養老,從此不問世事去咯。”
項羽一聽範增要走,心頭的怒火也被消了大半,當即跑了下來拉住範增的胳膊說道:“亞父,羽兒可不能沒有你。隻是以後你就安心養老,等羽兒打下彭城,您就可以頤養天年了。”
範增見項羽始終不肯聽自己的話,好一陣地捶足頓胸,最終也隻得憤然離去。
而遠在彭城之中的韓信哪裏知道楚軍中發生的一切,他此時正在與周勃等人議事。直到了午飯時晌,韓信這才感覺到腹中空空。眾人這才散會進過午膳,飯後韓信拉住柱子說道:“你且去辦事,此戰成敗與否,全看你的消息及不及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