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叫她時,卻發現我們甚至都沒有相互介紹自己。想要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她已經開口。柳安,這倒是個好名字。
我並不喜歡找事,但跟她在一起時總是想聽她說一些出人意料的話,她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讓我感到興奮,我有好久沒有遇到這樣有趣的人了,這樣鋒芒畢露。真是一隻不吃虧的刺蝟。忽然對以後的日子有了期待。
她開始跟我說話,收斂了鋒芒,像極了森林裏的絮語,眼睛裏說不出的柔和迷茫,平靜又有淡淡的哀傷。我有一瞬間的恍惚。她到底盡力了什麼,有著怎樣的故事。
我清楚的聽到她說她想要的不一定是她的。我想她曾經一定是一個極有野心的人,但受了挫,才會生出這樣的感慨。我從上學到就業,這麼些年,也沒有事事順心的,這世上哪有一帆風順的。那她想要什麼,又失去了什麼?我雖然好奇,卻沒有發問。隻是順著她的話繼續說下去。
她的似乎比我想要的多,她的生活遠比看起來更讓她哀傷。我明白誰的人生中都會有或多或少痛苦的故事,隻是看人們賦予它怎樣的地位,它就會散發多大的痛苦。柳安似乎深陷其中。她遠沒有看起來的堅強。
她說她的一生可悲,可她才十八歲,正是最好的年華,怎會生出這樣的感慨。想起我的十八歲,剛上大一,真是意氣風發,一心渴望在心理學上做出一番事業,成為受人敬仰的學者。可是後來不盡如意。
我以前想來不喜歡開導別人,因為人各有命,能怎樣發展都是個人的命。但當我聽完她的一番話,不想要她覺得餘下的路不好走,隻能勸她。本以為她會反駁我,或者再諷刺我一番,可她並沒有,反而靦腆的笑了,露出這個年紀該有的神色。我本該再逗逗她,可她局促的離開,使我的計劃提前終止了。
我看著窗外柳安離開的背影,忽然覺得這次的調查變得十分有趣。
當我離開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出門後總算領略到這座城市霧霾的威力,早上還算清晰的景象已經變得模糊,灰蒙蒙的霾從天邊直直壓下,籠罩著世間,連著一派春意也散失了光彩,隻覺得讓人壓抑。
下午要去工作室報道。這隻是權宜之計,我不得不找一份工作糊口。我在心裏覺得這份工作不會長久。再次遇見柳安是出乎意料的事,但不是壞事。
這份工作是我大學時期的同窗介紹給我的,他是這個工作室的合夥人之一。因為待遇不錯,時間自由,不至於低聲下氣的,而且我需要這份薪水。
我在大學時代忙於實驗和充實自己,很少交朋友,即使是上下鋪也很少交流,許多同學隻能算是萍水相逢,能叫出名字罷了。徐子安算是其中較為特別的一個。徐子安是另一個不合群的異類,這也是我偶然知道的。大學的思修課需要上交平時作業,需要兩人一組,我們寢室八個人剩下來的隻有我和他,我覺得一個人完成也不算什麼難事,隻是這樣顯得太出挑,引人注意,所以徐子安邀請我同組時,我並沒有拒絕。一來二去我們算比較熟了。
徐子安並不是內向的人,相反十分活潑,他很愛和人說話,但不大會說話,太過真實,真實的讓人無法隱藏,而在現在這個社會裏,不論是明星還是普通人都需要包裝自己,不然很容易會受到別人的白眼。但我有時覺得我跟喜歡跟這樣的人待在一起,不需要動腦筋,簡單容易。
他知道了我的近況,讓我來這座城市幫他,我知道他是想幫我,又怕觸及我那脆弱的自尊心而想出的理由。我感念他所為我做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