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娶妻那日,漳水兩岸人山人海,三老、廷掾以及鄉紳們一個不落,悉數到場,看熱鬧的百姓成千上萬。西門豹則領著賈齊與應瓏以及一眾吏卒嚴陣以待。
少時,有人喊道“祝巫來了”,眾人舉目望去,便見一年老女巫領著十餘個身著絲衣的女弟子上前,開始準備送親儀式。
儀式未至一半,西門豹突然大吼一聲,打斷那女巫:“今日那河伯之妻樣貌如何?快把她請出來,待我等觀之!”
眾人不明就裏,想著能瞧一瞧也是好的,都紛紛出言附和。
女巫不疑有他,命身後弟子將那女子扶出來。西門豹看見那女子之後直搖頭:“這女子容貌甚醜,河伯定然不喜,還煩請大巫前往與河伯稟報,但叫他通融一二,我等過幾日重新找個漂亮女子,再給他送去不遲。”
女巫也有些門道,聽得西門豹的話後,她雖然驚得有些無措,嘴裏卻還能不忘說出恐嚇之詞:“大人不可,老嫗年邁貌醜,恐衝撞河伯。惹怒河伯,後果非同小可!”
西門豹冷眼瞧著她道:“大巫與河伯已往來這麼久了,未曾衝撞河伯,為何今日卻要出事?”
女巫還待分說,已有吏卒上前將她四腳朝天的舉起來,一把投入漳水之中。
人群登時躁動起來,女弟子們大聲尖叫著,廷掾中的幾人慢慢與三老靠至一處,小聲嘀咕著什麼。西門豹掃視他們兩眼,繼續望向河中的女巫,不動聲色。
女巫在河中一麵叫罵不停,一麵奮力的撲騰,終於她還是沉了下去。
西門豹冷笑幾聲,立於河邊,靜靜的等候。如此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河麵依然平靜如常,他想了想,回頭望向一眾女弟子道:“大巫為何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不若你們誰去催催她!”
眾弟子聞言驚慌四竄,吏卒趁亂上前逮住一名弟子。那弟子掙脫不得,也被扔進河裏,在河麵哭叫幾息很快也沒了身影。
如此這般,先後又有三個弟子被投入河中。剩下的弟子們嚇得瑟瑟發抖,擠作一處,唯恐下一個便輪到自己。
又等了許久,女巫還是遲遲未歸,西門豹似乎著急了,又思索著道:“大巫與她的弟子們都是些婦道人家,恐怕難以將事情說清楚,還得煩勞三老前去遊說一番才是。”
三老豈能聽命,一聽他這話,都沒命似的逃竄,應瓏早有防備,大步衝上去將他們全都撂倒在地。幾人身上吃痛在地上呼天搶地的滾作一團,吏卒趁機上前把他們綁在一處也抬著拋到河裏去了。幾人在河裏掙紮幾番最終也沉沒下去。
此時,鄉紳與那些廷掾如何還能不知西門豹的用意,他們匆匆躲入人群之中,意欲遁走。賈齊早已領著人盯著他們,一見他們有異動,立即命人上前把他們拿下,捆至西門豹跟前。
西門豹本就是武將出聲,自有一派威嚴,兩眼將跟前的鄉紳與廷掾掃上一掃,便把他們嚇得腿肚子打哆嗦。
西門豹又冷笑著對他們道:“三老去了大半日怎麼還不回來?諸位來說說,這可怎生是好?”
眾鄉紳與廷掾嚇得魂飛魄散,色如死灰,磕頭如搗蒜。
西門豹見狀貌似有些不忍:“罷了,且再等一會!”
鄉紳與廷掾們總算暫時撿回一條命,都如泄氣的皮球一般,各自委伏在地上,兩股戰戰,一旦聽到西門豹有什麼動靜便要驚惶恐懼一番。
如此,又過了半晌,眾人已嚇得沒了人樣,西門豹這才悠悠的開口說道:“都起來罷!河伯今日興許是留客了,大家這便散了,回家各自安生待著去!”
眾鄉紳與廷掾誠惶誠恐,對他又猛磕一頓頭,再三保證不敢再犯雲雲,這才拖著軟作爛泥的身體匆匆滾回去了。
那殷老丈領著女兒到西門豹跟前千恩萬謝,也被西門豹遣了回去。
此後幾日,河伯娶妻之事消停下來,那股子巫風似乎也被禁住了。在西門豹的敲打之下,鄉紳與廷掾還前前後後送還數已萬計的錢帛,西門豹將其悉數還之於民,百姓對他大加稱頌,返鄉的人漸漸多起來,鄴城隱隱有了穩定之勢。
然而,這一番鬧劇過後,漳水的隱患依然還在,河道北岸地勢低窪,農田被大水浸沒,水勢難退,田地無法播種,百姓叫苦不迭,西門豹與賈齊亦是憂心忡忡。
在這期間,應瓏抽空四處暗查探幾番,始終沒能找到薑潁與那盤龍符的半點消息,卻聽到幾個年老的鄉親稱,約莫二十一年前魏人與趙人在鄴城發生了一次衝突,不過很快便過去了。聽說,當時魏人一路大軍突襲鄴城,將趙人守軍趕出鄴城幾十裏之外,而後還把全城百姓圍在城內,不許出去。翌日,趙人集結大軍重新撲回鄴城,卻發現魏人早已悄然撤走,一個不留。趙人對此百思不得其解,魏人也矢口否認入侵過鄴城,後來,此事便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