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瓏與西門豹一行跋山涉水,走了將近半月,終於到達鄴城。
路上,兩人就鄴城水患的治理方法商討多回,苦於無實情可依,隻能紙上談兵。西門豹其人雖其貌不揚,卻胸有丘壑,他獨到的見解與淵博的識聞時常令應瓏驚為天人,自愧不如。
到鄴城後,兩人被眼前凶猛的大水驚住了!
鄴城位於漳水的下遊,漳水自西向東,經鄴城南端繞城而過。此時已到早春時節,春汛一漲,河中大水泛濫,岸旁田畝悉數被淹,大半個鄴城浸沒在水中。兩人放眼望去,鄴城猶如一葉孤舟,在一片汪洋大海中飄搖遊蕩,隨時便能被傾覆。
兩人兵分兩路,火速投入戰鬥。應瓏前往鄴城的駐軍通傳並了解鄰邦趙人的動向,西門豹則馬不停蹄的走訪安撫受災的百姓,又聽賈齊與當地長老們把鄴城水患情況稟報一回。
多年前,漳水還隻是一條平靜的河流,水麵還遠遠沒有如今這般寬廣,最深之處也不過十餘丈而已。約莫從二十一年前開始,漳水下遊突然水量暴漲,洪水越過河麵,大肆侵襲兩岸,鄴城首當其衝。曆任官員想法設法拓寬河道,加高河堤,阻止洪水,然而,大水沒能止住,河堤卻年年加高,水麵不斷抬升,漳水儼然已成為一條空中懸河,隨時有決堤淹城的危險。
自去歲入秋後,鄴城連降大雨,河中大水再度上漲,繼而成肆虐之勢,兩岸決堤,大水灌入鄴城,百姓流離失所。冬月後,水情稍有緩解,可今歲一開春,大水再度席卷而來,轉眼便淹沒大半個鄴城。眼下,田地澤蕪,人都逃亡去了,鄴城已是半座空城。
西門豹聽得心驚肉跳,匆匆趕回去與賈齊等人商議對策去了。
再說應瓏快馬加鞭趕至鄴城守軍之中,道明來意後見到尉丞馬贇及其左右之人。這馬大人倒也爽快,直言不諱,竹筒倒豆子般將鄴城形勢及其前因後果道了個清楚明白。
這鄴城與北邊的趙地接壤。趙人原本勢力強盛,四十九年前,他們聯合魏、韓,三家共同出兵滅掉晉國一家獨大的智氏,趙家從智氏手中分得大片晉地,土地激增。十九年前趙浣嗣位,他驕奢淫逸,不思進取,趙家實力日益微落,加之其地廣人稀,兵力薄弱,各國一直將其視為一塊肥肉,對其虎視眈眈。後來,趙人不得不對日漸強大的魏人俯首稱臣,以求其庇護。
趙人在漳水一帶經營多年,魏君早有心插手,苦於無良機可趁。約莫八九年之前,齊國西進,與趙人爭奪漳水一帶之地。魏君應趙君之求,出兵與齊國在鄴城大戰一場,隨後將齊人趕出漳水。最後,魏君借機占下鄴城不還,趙人無力與魏人抗衡,趙君對此也隻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前幾年,趙人境內的中山國日益強大,趙人無力遏製,新即位的趙君趙籍再次向魏君求助。魏人大軍經過鄴城,借道趙境攻入中山,一舉消滅中山勢力,而後又趁機把中山國獨吞下來,趙地境內的借道之路後來也一直被為魏人所據,趙君對此亦是無可奈何。如此幾番下來,趙人對魏人懷恨在心。
其後,趙人見鄴城水患愈演愈烈便起了歹意,先後遣了大批人等潛入鄴城,勾結城內權勢,四處散播謠言,製造混亂。鄴城大水難以根治,背後必有趙人作怪。
據探稱,自從去歲水患大漲之後,趙人在鄴城以北的邯鄲秘密集結將近十萬人馬,還從吳越借來大批戰船與水軍,其用意不言而喻。魏君得到消息後迅速加派兵馬鞏防鄴城。然而眼下,大水泛濫,鄴城朝不保夕,駐軍不日也得被迫離開鄴城,退守漳水以南,趙人勢必將趁機奪城,據守漳水之險,切斷魏人通往中山之路,圍剿樂羊在中山的大軍。趙人勢力抬頭之後,必借鄴城之勢南下尋仇,進犯魏地。
魏君日前已給馬贇下了死守鄴城之令,馬贇無計可施,日日對著洪水喟然興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