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久,由時夢秋保薦,應瓏破格升為溫縣軍中掛名的尉史,輔佐尉丞牛奔處理一些零碎雜務,清閑了許多,還能得些俸粟,雖少,聊勝於無,她高興了好些時日。
這牛奔性格優柔,不通武道,平日話極少,卻常常獨自去城外的觀裏,一去便是半日,據說是去悟道。
應瓏私下裏曾與時夢秋扒拉過,軍中怎有如此“難當大任”的頭領?時猛秋約莫覺著事不關己,淡淡一笑:“約莫與醴都尉有些關係。”
應瓏便要調侃他:“時大哥你也有‘關係’嘛,田先生對你可是念念不忘。你遲遲不肯去高就,可是舍不得溫縣這一畝三分地?”
時夢秋回回被她噎得無力招架,有一回被她嘲得緊了,便如實道來:“庚辰,我並非舍不得溫縣。你央我之事我記在心裏,雖然還打探不到你說的那件陳年秘事,但我已與牛大人商定,從這個月開始,營裏每月會予你兩日休期,你可以回去探望雲姨雲騰了。年底我在溫縣的任期便要滿了,我已與田先生請示,明年遷往廣武去。屆時,我們一起回去,到那邊再仔細打聽打聽,相信不久便能有消息了。還有,到時候,你還是聽我的罷,脫了這身裝束,你在營裏待著,終究不妥......”
有些事情,不用說出來,或許你已能感覺得到。應瓏看著時夢秋微微泛紅的臉龐,如何還能不知他言下之意?她原本想問問他何時知曉她女子身份的,但轉念又想起她最初接近他的用心,心下百般不是滋味,無端的湧出許多苦澀,於是,她將話默默的咽了回去。
......
五日後,應瓏果然得了假。她馬不停蹄奔回廣武,見雲姨雲騰娘兒倆還好,她終於放下心,再回溫縣,便踏踏實實的與時老爺子習起武來。
在時老爺子的悉心調.教下,不過數月,她的身板已結實許多,功夫也見大漲,半年後,她便能與自小被時萬打磨的時夢秋過上幾十招了。時夢秋不僅不惱,反倒與有榮焉,笑稱:“咱們庚辰天賦異稟,自是好本事!”
約莫一年半後,應瓏在軍中比試拔得頭籌,將時老爺子高興壞了,當晚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地上抱著應瓏一腿,老淚縱橫的哭訴:“倚穠啊,我對不住你!你走得早,這些年我沒將夢秋管教好,年近三十他不娶妻,我們老時家眼瞧著是要絕後了啊!”
應瓏見他已醉得不成樣,想將他扶起來去喝些醒酒湯。時老爺子卻死死賴在地上,不肯起身,繼續哭道:“唉,愁煞人啊!夢秋近日裏做夢時常喊我那小徒的名字,可把我給急壞了。你說我能怎麼辦?唉,這庚辰若是女兒身,不知該有多好!”
他越說越離譜,時夢秋臊得麵紅耳赤,匆匆將他拖回裏間去了。
應瓏回去之後輾轉半宿,難以入眠。時萬今日這話或許真的是酒後失言,也或許是特意說給她聽的。她早已料到,日日與時萬習武,她的身份定然藏不住。他們或許早已猜出她是女子,或許便是從那時起,時夢秋對她生出了情意。這些時日以來,時萬待她為師勝父,時夢秋對她更是細心嗬護、關懷備至,她又豈能無知無覺?
時夢秋為人溫恭淡雅,如春風般吹沐人心,令她覺得平靜安詳。她有時覺得,在時府裏待著,這荒陲之地的歲月似乎也溫暖許多。
她已記不清從何時起,她不再往臉上塗抹鍋黑,在時夢秋麵前,她甚至還露出一絲小女兒的嬌態。
獨在異鄉,又終日斡旋在軍營,她時刻都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是時夢秋,解了她的燃眉之急,給了她需要的一切。
昔日的少年情郎已成為風中過往,那刻骨怨念的滋味她已不記得了。若說那少時的情竇初開是一夕美好的夢,那眼下的時夢秋便是實實在在的歸宿。
......
生命因為有了希冀才有意義。應瓏在這煢渺的歲月裏,憧憬著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