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女兒趕緊去吃早飯,自己開始收拾一屋子的亂攤子。
打開窗子,打開褶在一起的被單,才發現異味的來源,裏麵一灘濁物。
等母女兩個收拾下樓時,請來照顧秦母的小保姆正進樓道。樓道裏放著破舊的自行車和雜物,擁擠不堪,秦瑟和她正撞在一起。四處搖響。
秦瑟囑咐了一句就跑下樓:“老太太早上情況不太好,你多關照吧,有事打我電話。”
半分鍾後她已經坐在了車裏,按著喇叭對著樓上喊:“小今,晚了。”
小今背著書包飛跑下來,嘴裏叼著麵包。
又一個令人炸裂的早晨。
不,這隻是開始。因為市區主幹道上,正車流滾滾,鬧著早高鋒,到處是不耐煩的喇叭聲。
“媽媽,你和爸爸會離婚嗎?”
秦瑟沒想到小今後冒出這樣一句,她從後視鏡裏望小今。她頭倚在窗玻璃上,像打了敗仗。
“爸媽的事不用你管,準備好你的中考快遞第64頁。”
“媽,姥姥的病什麼時候會治好啊。你什麼時候會不這樣忙到頭發都是白的也不在乎地去上班,我什麼時候不用晚上學到12點也寫不完作業?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新生活?”
是啊,什麼時候開始新生活啊。
姥姥的病會越來越嚴重的,媽媽要是不忙的話這個家就掀不開鍋了,至於小今,再有三個月就中考了,她的成績還在一百名開外呢。秦瑟回答不了這些現實的問題,唯一有建設性的就是:
“中考快遞165頁,開始吧。”
方向盤旁邊的手機不停的閃,有微信消息。她拿起來,是宋青鬆。
還是那個聲音,那個說“請你來拯救我,你來拯救我好了”的聲音,她望了望後視鏡中的女兒,戴上了耳機:“上次見麵有兩個星期了吧?我不找你你就準備這樣消失了嗎?你什麼時候有時間?你說個時間,我24小時待命,一起吃個飯,一起再聊聊,好嗎?求你給我回個信息,求你回個信息給我。”
那也是個指令,明確的不容置疑。還有那股子他才有的急切。二十年了,那急切一點也沒有變。像初漲的潮水,一瞬間向她撲過來。她轉頭望向車窗外,這裏沒有那個風景如飴的小島,也沒有那片灑著金光的遼闊碧藍的海,不,小島和海還在,隻是離她太遠了,離現在的她太遠了,她回不去了,她隻能呆在這個世界,煙塵滾滾的汽車尾氣,路邊的強拆掉的廢墟,工地上轟轟隆隆的吊車和推土機,這才是她的世界,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