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驚愕在那裏,然後她伸出手去,在餐桌上握了握道立的手。
道立低下頭去低調的說:“沒到三個月,正在保胎。”
劉琦:“這才是人生贏家,開枝散葉,自己的基因繁殖最大化。”
這時青鬆引領著黃老師進來,大家紛紛站起來鼓掌。
道立推了推秦瑟:“那後麵的就是他的小太太嗎?”秦瑟點頭。
黃老師站起來舉起酒杯:“大家都好嗎?”
大家喊:“好!”
“大家都老了嗎?”
大家笑著說:“不敢!”
黃老師說:“對,我沒說老之前誰也不允許老的。我六十歲了,三婚,這是我的小妻子,九五後,大學才畢業,她懷孕了。”
大家笑著鼓掌。
“六十歲,這戰鬥力。”
“現在都什麼風向?開始曬生殖力了嗎?”
黃老師舉杯:“遺傳學裏講,當環境不好時,生命就關閉掉和外界的交換,而追求孤獨的永生;當環境好時,就會追求繁衍,並將知識傳遞下去。我親愛的同學們,別忙著那些功利了,都是浮雲。造人才是正經。”
大家爆笑。碰杯:“為永遠年輕幹杯!”
秦瑟象征性的點了點,放回杯子,不經意回頭,青鬆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
青鬆:“老師從前不是這風格的。教我們的時候還是個羞澀抑鬱的好青年。是嗎?秦瑟?”23年前,小島與城市之間還沒有跨海大橋。
黃老師是坐小船來的。消瘦,臉色鐵青著,手裏捧著骨灰盒,被白布包著。
小隊會計說他是從北京回來的。離婚了,被開除工職打回老家來的。
黃老師沉默少言,隻是在家裏的院子後麵,用鋤頭開了一片地。然後立了一塊碑上去。這下村裏人炸了。
“把墳扒了。”在黃老師家門口跳著腳罵,說傷了風水。
黃老師扛著鋤頭出來,眼睛血紅。人群才散了,秦瑟剛放學回來,蹲在那裏,一點點的把散落下來的骨灰放回盒子裏。
晚上的時候就挨了秦母一頓打:“大家都見不上的人,哪輪得到你去幫他。再說那是死人啊,說不好還是不吉利的死人,哪裏就顯著你有章程了,還上去幫著裝盒子。”
秦瑟被打得到處逃,但她不害怕也不後悔。媽媽是不知道的,早上太陽才出來的時候,她第一個出門去學校,沿途的石板路上,每天都能看到黃老師一個人支著畫板在那裏畫畫。那畫,那人,在晨曦的微光裏被灑上一道金暈,像發了光的。
如今,這個黃老師已經是房產大亨了,也是她的老板,不,應該說她是給他打工的,他給她發薪水。她才到藝術高中的時候,沒有文憑,也沒有工作經驗。黃老師說她是我當年最得意的學生。於是,她被管理森嚴的學校破例留下了。
秦瑟恍惚間,一隻杯子伸過來:“各位姐姐,給大家敬杯酒啊,我叫司徒靜,是宋教授的學生,也是他的女朋友。”青鬆的身邊跳出一張年輕靚麗的臉。
“青鬆,你這可不對啊,金屋藏嬌也不告訴我們一聲。”道立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眾人哄笑:“青鬆,你們高教界都這麼搞嗎?忘年戀。”
“探討藝術,共同學習,沒有大家想的那麼複雜。”青鬆仰頭幹掉一杯酒,左手在暗裏碰了碰秦瑟的腰部,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的就走開了。
他們那一桌的夏語桐正在說:“黃老師的眼光,不僅是培養出青鬆這樣的大畫家,鄭敏這樣的政府官僚。老師早在二十多年前,就開始開發房地產。而且是墓地。這眼光比現在的人超前二十年啊。”
大家爆笑。
“今天的中國,沒有房子,寸步難行的。房子就是身價。”
“大家和老師合個影吧。”
大家自覺的排好隊。秦瑟站在最尾端。
黃老師回頭找尋:“秦瑟呢?秦瑟來了嗎?”
秦瑟抬頭:“老師,我在的。”
“過來,到我旁邊來。”
秦瑟過去坐在他身邊。
青鬆和秦瑟一邊一個。
小女友給大家照像。
拍完照後,黃老師拉著秦瑟的手,與青鬆說:“你們兩個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青鬆看到了秦瑟的傷口。恍惚了一下,笑著拍黃老師的手說:“沒有老師,我們都走不進藝術的大門。”
黃老師:“沒說實話,青鬆啊,領你入門的,應該是秦瑟才對。”